光陰荏苒,轉(zhuǎn)眼三年過去。董文在白翁的指點下,事事順遂。不僅私塾越發(fā)興旺,還在鄉(xiāng)試中中了舉人,成了當?shù)赜忻牟抛???h令賞識他的才華,特地聘他為幕僚,參與一些政務(wù)。
這日,白翁又來拜訪,董文特意備了好酒好菜款待。酒過三巡,二人談興正濃,忽聽得窗外雷聲隆隆,不一會兒便下起了瓢潑大雨。
“好大的雨!”董文走到窗前看了看,“白老先生,今夜雨勢如此之大,行路不便,不如就在寒舍歇息一晚如何?”
白翁捋須沉吟片刻,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叨擾了。”
董文忙讓仆人收拾出一間干凈客房,親自送白翁前去休息。臨別時,白翁卻忽然抓住董文的手,神色嚴肅地說:“董先生,老朽有一事相托。”
“老先生請講。”
“今夜老朽酒醉困乏,睡相可能不太雅觀?!卑孜棠抗忾W爍,“無論聽到什么動靜,先生千萬不要進屋查看,切記切記!”
董文笑道:“老先生多慮了。您安心休息便是,絕不會有人打擾。”
白翁卻仍不放心,又再三叮囑:“一定記住,萬萬不可偷看!否則。。。否則恐生不測!”
見白翁說得如此鄭重,董文雖覺奇怪,還是滿口答應(yīng)下來。
回到書房,董文繼續(xù)讀書,心中卻總覺不安。白翁為何如此緊張?莫非有什么秘密?這個念頭一旦生出,便如野草般瘋長起來。他越想越覺得可疑:白翁一個賣書老人,為何精通相術(shù)卜卦?為何能準確預(yù)言未來?又為何從不透露自己的身世來歷?
夜深了,雨勢漸小,但董文卻毫無睡意。白翁臨別時那緊張的神情在他腦中揮之不去。終于,按捺不住好奇,他悄悄起身,躡手躡腳地向客房走去。
客房內(nèi)靜悄悄的,聽不到一絲鼾聲。董文屏住呼吸,輕輕將窗戶紙捅破一個小孔,湊上前去窺視。
房中未點燈,只有微弱的光線從窗紙透入。借著這光,董文隱約看見床上躺著一個身影,但那形狀怪異,不似人形。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細看,這一看不要緊,嚇得他差點叫出聲來!
床上哪有什么白翁,分明趴著一只巨大的蝎虎!那東西身長如人,遍體鱗片,在微光下閃著幽綠的光芒。長長的尾巴蜷曲在身側(cè),偶爾輕輕抽動一下。
董文只覺頭皮發(fā)麻,渾身冷汗直冒。他萬萬沒想到,與自己相交數(shù)年的白翁,竟是個妖精!恐懼之余,一股被欺騙的憤怒涌上心頭。想到自己這些年竟與一個妖精稱兄道弟,還將他奉若上賓,董文又羞又惱,頓時惡向膽邊生。
“妖孽!竟敢欺瞞于我!”董文心中暗罵,悄悄退回書房,取出防身的短刀,決心要除去這個禍害。
他重返客房門外,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門而入,舉刀便向床上的蝎虎砍去!那蝎虎似乎醉得深沉,竟毫無反應(yīng)。刀光閃處,鮮血四濺,巨大的蝎虎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董文站在床邊,看著死去的蝎虎,心中五味雜陳。既有除妖的快意,又有殺友的愧疚,更多的則是后怕。他顫抖著點亮油燈,想要看個仔細,卻發(fā)現(xiàn)床上的蝎虎尸體正在迅速變化,不多時竟又變回了白翁的模樣,只是胸前一道深深的刀口,鮮血染紅了衣襟。
董文嚇得魂飛魄散,慌忙收拾現(xiàn)場,將血跡擦拭干凈,又把白翁的尸體用被子裹好,打算天明后再悄悄處理。做完這一切,他已精疲力盡,回到房中倒頭便睡。
朦朧中,董文忽見白翁站在床前,面色慘白,胸前傷口仍在滲血。老翁怒目圓睜,厲聲道:“董文!我待你如知己,為你指點迷津,助你前程,本想借你貴氣躲避天劫,不料你竟如此狠心,趁我酒醉加害!”
董文在夢中辯解:“你。。。你是妖精,我為民除害,何錯之有?”
白翁冷笑:“妖精?我修行五百余年,從未害人。賣書算命,不過是游戲人間。若存歹心,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你我相交多年,無冤無仇,即便發(fā)現(xiàn)我真身,絕交便是,何苦下此毒手!”
董文無言以對,冷汗涔涔。
白翁又道:“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可惜我五百年道行,毀于一旦!此仇不報,誓不罷休!你記住,我雖死,魂魄不散,必讓你付出代價!”說罷,化作一道青煙,消散不見。
董文大叫一聲,從噩夢中驚醒,只覺心跳如鼓,衣衫盡濕。窗外天色微明,雨已停了,但夢中白翁的詛咒猶在耳邊回響。
他慌忙起身前往客房,推開門一看,頓時目瞪口呆——床上空空如也,被褥整齊,沒有絲毫血跡,仿佛昨夜的一切從未發(fā)生過。
“難道是夢?”董文喃喃自語,但手中的短刀上,分明還殘留著一絲暗紅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