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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質(zhì)疑天條與強奪生死簿（第1頁）

孽鏡臺前，一片死寂。唯有那鏡面混沌的氣息仍在緩緩流轉(zhuǎn)，仿佛剛剛映照出的前世惡業(yè)余波未平。關(guān)帝爺矗立如山，但那赤金般的面龐上，先前熾盛的怒火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幾乎要凝固空氣的凝重。他丹鳳眼中神光內(nèi)斂，如同蘊藏著風(fēng)暴的深淵，視線從已然恢復(fù)平靜的鏡面，緩緩移回到閻羅天子包拯的臉上。

包閻君的話，如同冰冷的冥河水，流淌在殿前每個鬼神的心頭。“功不抵過”、“天道循環(huán)，自作自受”——這八個字，像是一道無可辯駁的判詞，為那對母子凍餓而死的命運，蓋上了“合理”的印章。周圍的判官鬼吏們，心中暗自松了口氣，以為此事至此當(dāng)可了結(jié)。帝君雖怒，但孽鏡臺前，因果昭彰，總該無話可說了吧？

然而，他們低估了關(guān)圣帝君心中那桿衡量“公正”的秤，也低估了他對“仁恕”二字的執(zhí)著。

沉默，如同不斷累積的烏云，沉重得讓人窒息。良久，關(guān)帝爺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鐵，敲打在寂靜之中：

“孽鏡臺所顯，前世惡業(yè)，確鑿無疑。”他先是承認了鏡中景象的真實性，但話鋒隨即一轉(zhuǎn)，如同出鞘的青龍偃月刀，寒光迸射，“然，閻君所言‘功不抵過’，本帝卻不敢茍同！”

這一聲，如同驚雷，再次炸響在眾鬼神耳邊！他們愕然抬頭，看向那位依舊傲然而立的神尊。

關(guān)帝爺目光灼灼，直視包閻君，言語間帶著不容置疑的鋒銳：“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道祖亦言：‘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轉(zhuǎn)，存乎一心！此婦人李氏，前世雖惡，然今生轉(zhuǎn)世，蒙昧前塵，卻能秉持善心，敬畏天地，恤老憐貧，持守本分。此等向善之心，改過之實，難道不比那虛無縹緲的前世惡業(yè)，更顯其本性真純？更值得天道嘉許？”

他踏前一步，神威自然流露，逼得周圍鬼吏不自禁地后退半步：“天地有好生之德！既許其轉(zhuǎn)世為人，給予重修功德之機，為何又在她誠心向善之時，施以如此酷烈之報？使其凍餓斃命于荒野破廟，連其年幼無知之子亦不放過？這難道便是天道的‘仁恕’？這便是爾等地府執(zhí)掌輪回的‘慈悲’？”

關(guān)帝爺越說，聲調(diào)越高，那股剛剛平息的義憤再次升騰，甚至比之前更為熾烈！他伸手指著那對被勾魂鎖鏈束縛，瑟瑟發(fā)抖，對眼前這場關(guān)乎他們命運的辯論茫然無知的母子魂魄，厲聲質(zhì)問：

“更何況！你口口聲聲‘功不抵過’，‘天道定數(shù)’！你怎知便是‘功不抵過’？莫非僅憑那生死簿上冷冰冰的幾行字，朱筆隨意一勾，便定了他們的生死？爾等地府判官，核驗功過，難道只是機械對照簿冊，加減乘除，卻絲毫不體察天心本具的仁恕之道，不考量那靈魂深處一點向善之光的珍貴嗎？！”

“隨筆一勾”四個字，關(guān)帝爺說得極重，充滿了對地府執(zhí)法僵化、罔顧人情的質(zhì)疑與譏諷！他懷疑，并非因果律本身，而是執(zhí)行這因果律的“人”——這些幽冥鬼神，是否真正理解了天道的精髓，是否在冰冷的法則之外，保留了一絲溫暖的變通之機？

包閻君被關(guān)帝爺這一連串疾風(fēng)驟雨般的質(zhì)問，逼得眉頭緊鎖，額間月牙都似乎黯淡了幾分。他連連苦笑，那笑容里充滿了無奈與一種難以言說的疲憊。他再次拱手，聲音沉渾，試圖安撫這位性情剛烈的同僚：

“帝君！帝君暫息雷霆之怒！您之所言，慈悲心腸，本王感同身受。然，帝君明鑒，這六道輪回，眾生業(yè)果之事，錯綜復(fù)雜，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其背后運轉(zhuǎn)之法則，冥冥中自有至高無上的‘天道’管轄！因果之網(wǎng)，宏大無邊，牽涉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三世，其精密與嚴整，遠超你我想象！”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用最直白的方式解釋：“生死簿，并非我地府任意書寫之物。它乃是天道法則在此間幽冥的顯化，是因果律在具體生靈命數(shù)上的凝聚與體現(xiàn)！其上所載壽夭禍福，皆是其自身累世業(yè)力匯聚，感召而生的必然結(jié)果，如同水往低處流，火向上燃燒一般，乃是自然之理，并非我等鬼神可以憑借個人好惡、一時慈悲而隨意篡改??！”

包閻君的目光坦誠而帶著懇切：“帝君，非是本王不愿通融，實是天道如此，法則如此，本王……亦不過是依律而行，維護這陰陽秩序的一介執(zhí)掌者而已。妄動生死簿，即是擾亂因果，逆天而行，其后果，不堪設(shè)想！輕則折損修為，重則引動天罰，波及三界！還望帝君三思！”

這番話語，包閻君自認為已是推心置腹，將地府的權(quán)限與無奈和盤托出。他希望關(guān)帝爺能明白，并非地府冷酷，而是天規(guī)如此，無人可以逾越。

然而，他低估了關(guān)帝爺那顆因義憤而燃燒的心，以及那份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執(zhí)拗！

“天道？法則？”關(guān)帝爺冷哼一聲，丹鳳眼中銳光再現(xiàn)，“好！既然你口口聲聲天道法則，言說生死簿乃天意體現(xiàn)，分毫不差！那本帝今日，便要親自驗證一下，這天意，究竟是否真如你所言，鐵板一塊，不容絲毫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