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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高僧把脈驚陰邪（第4頁）

“她每夜子時來，丑時去，對不對？”義凈的聲音很平靜，卻字字如錘，“她帶一壺竹露酒，碧綠色，飲之令人忘憂。她自稱玉竹，家住山南竹溪村，有個不解風(fēng)情的丈夫。她頸后有竹節(jié)狀斑紋，歡好時瞳孔會縮成豎瞳——這些，還要老衲繼續(xù)說下去嗎？”

“師伯！”湛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淚洶涌而出，“弟子……弟子知錯了！可……可她不是妖，她……她待弟子很好……”

“很好？”義凈冷笑，“吸你精血，蝕你魂魄，種竹心于你胸——這便是待你好？”

他從藥箱底層取出一本手札，翻到某一頁，扔在湛然面前：“你自己看?！?/p>

湛然顫抖著手捧起手札。那是義凈三十年前的筆跡，記述江西龍華寺慧聰和尚的慘案。他一行行讀下去，臉色越來越白，讀到“剖其尸，胸腔生竹筍三寸”時，終于忍不住，伏地干嘔起來。

“癡兒啊癡兒，”義凈長嘆一聲，將他扶起，“你可知，那竹妖每與你交合一次，便在你心脈種下一縷竹根？待竹根生根發(fā)芽，長出竹筍，你的心、你的肺、你的五臟六腑，都會變成竹子的養(yǎng)料。到那時，你不再是人，而是一株……人竹?！?/p>

湛然癱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師伯……”他聲音發(fā)顫，“救……救我……”

義凈看著他，良久，緩緩道：“救你可以，但需你配合?！?/p>

“弟子……弟子一定配合！”

“今夜她若再來，”義凈壓低聲音，“你要設(shè)法套問她，本體藏在何處。竹妖必有本體，或為老竹，或為竹器，找到本體焚之，方能斷了邪氣根源?！?/p>

湛然連連點頭。

“我會率八名武僧，在禪房周圍布下‘金剛伏魔陣’。”義凈從藥箱里取出朱砂、黃紙、毛筆，“以朱砂寫經(jīng)咒，封住院落四方。你只需拖住她，待我信號一起，便高聲呼救?！?/p>

“信號是……”

“木魚聲。”義凈蘸了朱砂，在黃紙上疾書，“三急一緩，連敲三遍。你聽見木魚聲，便立刻推開她，高喊‘來人’?！?/p>

湛然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那……那之后呢？”

“之后的事，交給我?！绷x凈寫完最后一道符咒，吹干朱砂，收入袖中，“記住，莫再被她迷惑。你每動一分情，竹根便深入一寸。待到竹心生發(fā)，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

正說著，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哼唱聲。

很輕，很柔，是個女子的聲音，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那調(diào)子湛然很熟悉——正是他常誦的《心經(jīng)》的旋律，只是被哼得婉轉(zhuǎn)纏綿，全然沒了佛經(jīng)的莊嚴(yán)。

義凈臉色一變，快步走到窗邊。

窗外空無一人，只有竹林在晨風(fēng)中輕輕搖曳。那哼唱聲時斷時續(xù)，忽左忽右，仿佛有人在竹林深處漫步吟唱。

“她……她白日里也能出現(xiàn)？”湛然聲音發(fā)顫。

義凈沒有回答。他靜靜聽著那哼唱聲，手指在袖中掐算，良久，緩緩道：“她道行不淺，已能不懼日光?？磥怼褚贡赜幸粓鰫簯?zhàn)?！?/p>

日頭漸漸升高，將禪房照得透亮?？赡枪商鹉伒闹裣?，卻在陽光里越發(fā)濃烈了，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看不見的地方，悄然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