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蘭能清晰地感覺到,隨著那東西每一次的蠕動,自己身體里的力氣和精神,就好像被抽水機(jī)猛地抽走一部分!那是一種實(shí)實(shí)在在的、精氣流失的虛弱感!她的臉色變得更加蠟黃,眼窩更深,嘴唇失去了最后一絲血色。
她終于停止了徒勞的捶打,癱軟在冰冷的地面上,無聲地痛哭起來。眼淚洶涌而出,卻是冰涼的,如同她此刻的心和身體。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終于徹底明白了王婆子話語里那“轉(zhuǎn)嫁”與“竊奪”的真正含義!那邪咒的根本目的,就是要讓她“孕育”出某個至極邪惡之物!這東西,正在以她的生命為土壤,瘋狂地汲取生長!
巨大的恐懼和滔天的羞恥,如同兩條冰冷的毒蛇,日夜不停地纏繞著她,噬咬著她。她不敢再看自己的肚子,卻又無法控制地、時時刻刻去感受那內(nèi)部冰冷的蠕動。她換上了最寬松、最陳舊的衣衫,試圖遮掩那日益明顯的隆起,但那種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非正常的“孕態(tài)”,又如何能完全掩蓋?
她變得更加不敢出門,如同鴕鳥般將頭埋進(jìn)沙子里,祈禱著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祈禱著王婆子能盡快回來解救她。
但流言,卻比王婆子來得更快。
最先察覺異常的,是隔壁總是探頭探腦的李嬸。她幾次隔著矮墻,看到翠蘭形容愈發(fā)憔悴,彎腰潑水時動作笨拙,腰身似乎粗了不少,心里便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種子一旦種下,便在陰暗處瘋狂滋生。
“哎,你發(fā)現(xiàn)沒?西頭那個翠蘭,最近好像……胖了?特別是那肚子……”“胖?我看不像!她那張臉瘦得都快脫相了,就肚子鼓,邪門得很!”“不會是……有了吧?”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隱秘的興奮。“天爺!她男人死了多久了?這要是真的……可是滔天的丑事!要沉塘的!”“我看八九不離十!那天我瞧見她出來倒痰盂,干嘔了幾下,臉色難看得喲……跟懷了我家老大時一模一樣!”
竊竊私語如同瘟疫,無聲無息地蔓延至整個柳河村。人們看她的眼神徹底變了。從前是帶著畏懼的回避,如今卻充滿了赤裸裸的鄙夷、探究、幸災(zāi)樂禍和一種道德的優(yōu)越感。
她偶爾不得不出門打水,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會立刻停下腳步,用那種刀子般的、混合著厭惡和好奇的目光,死死盯著她的肚子看。然后在她走過之后,爆發(fā)出更加肆無忌憚的、充滿惡意的議論。
“呸!不要臉的騷貨!男人死了才幾天就守不??!”“也不知道是哪個野男人的種,真是丟盡了咱們柳河村的臉!”“瞧她那副病癆鬼樣子,別是懷了個鬼胎吧?”“離她遠(yuǎn)點(diǎn),晦氣!碰著了都要倒大霉!”
惡毒的話語如同淬了毒的冰錐,從四面八方射來,精準(zhǔn)地刺穿她早已不堪重負(fù)的神經(jīng)。孩子們被大人嚴(yán)厲告誡,再也不準(zhǔn)靠近她家院子,甚至有大一點(diǎn)的孩子,會學(xué)著大人的模樣,遠(yuǎn)遠(yuǎn)地朝她扔小石子,尖聲叫罵:“破鞋!鬼婆娘!不要臉!”
翠蘭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衣服,綁在村口的恥辱柱上,承受著所有人的唾棄和審判。每一次出門,都如同經(jīng)歷一場酷刑。那冰冷的、在她腹中不斷蠕動的異物感,和外界這鋪天蓋地的鄙夷與詛咒,里應(yīng)外合,將她徹底推入了絕望的深淵。
她躲回那間陰冷恐怖的屋子,蜷縮在角落里,雙手死死捂著那日益隆起、冰冷蠕動的肚子,仿佛那樣就能阻擋外界的一切,也能壓制住體內(nèi)那正在瘋狂生長的邪惡。但一切都是徒勞。那東西的生長速度異常驚人,幾乎一天一個樣子,冰冷的蠕動感越來越強(qiáng)烈,有時甚至能感覺到細(xì)微的、類似肢體的東西在滑動頂撞。
她常常在半夜被凍醒,感覺整個腹部如同塞滿了冰塊,那內(nèi)部的蠕動卻更加活躍,仿佛那“東西”格外喜愛這陰氣最盛的時辰。
她望著窗外偶爾走過的、對她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村民,眼中充滿了絕望的淚水和無邊的恐懼。
他們只知道唾罵她偷人,懷了野種。
又有誰知道,她懷著的,根本就是一個來自幽冥的、要以她生命為食的……真正的……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