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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古帚焚灰現(xiàn)原形（第4頁）

她看向湛然，眼中最后一點光，漸漸熄滅。

“郎君，”她喚他，聲音柔得像最初那夜，“那日你問我名字，我說叫玉竹——其實祖師刻在柄上的名字，是‘帚娘’。玉竹……是我為自己取的名?！瘛∑鋱?，‘竹’取其潔……我以為，我能如玉如竹，可終究……終究是癡想。”

青光開始消散。玉竹的虛影漸漸變淡，最終完全融入掃帚。掃帚靜靜立在灶臺上，不再動彈，只有柄身的竹節(jié)，還微微泛著青熒的光。

義凈看向覺遠大師。老住持閉目良久，終于緩緩點頭。

“焚了吧?！?/p>

兩個字，輕飄飄的，卻重如千鈞。

武僧搬來柴火，堆在院中。義凈親手將掃帚放在柴堆上，淋上桐油。他取出火折子，吹燃，火苗在晨風里跳動。

湛然忽然撲上來，死死抱住柴堆：“不要！不能燒！她……她是無辜的！”

“湛然！”慧明法師厲喝，“放手！”

“我不放！”湛然淚流滿面，“師父，師伯，住持……她沒害我，她真的沒害我！你們不能……不能燒她……”

義凈看著癲狂的湛然，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可最終還是硬起心腸，示意武僧將他拉開。

四個武僧上前，將湛然死死按住。他拼命掙扎，嘶聲哭喊，卻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義凈將火折子扔向柴堆。

轟——

火焰騰空而起。

桐油易燃，火舌瞬間吞沒了掃帚。竹節(jié)在火中噼啪作響，像在哭泣，像在哀嚎?；鹧媸墙鸺t色的，可掃帚燃燒時，冒出的煙卻是青色的，裊裊上升，在空中扭曲、盤旋，最后竟隱約凝成一個人形——

是玉竹。

她站在火焰中，隔著熊熊火光，望向湛然。臉上沒有痛苦，只有平靜，還有一絲……釋然。

“郎君，”她的聲音透過火焰?zhèn)鱽?，很輕，卻清晰入耳，“好好活著?！?/p>

說完，她張開雙臂，整個人化作無數(shù)光點，融入火焰。竹節(jié)爆裂聲達到頂峰，然后漸漸弱下去，最終只剩下一堆灰燼，在晨風中緩緩飄散。

火焰熄滅時，湛然已哭得昏死過去。

義凈走到灰燼旁，蹲下身，用樹枝撥了撥?；覡a中，忽然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光。他小心撥開，撿起——

是一截竹節(jié)。

只有拇指長短，通體焦黑，可奇怪的是，竹節(jié)表面天然生著的紋路，竟沒有被燒毀。那些紋路扭曲、交錯，最后組成四個字：

色即是空

字是凸出來的，摸上去有清晰的觸感。義凈看著這四字，久久不語，最終長嘆一聲，將竹節(jié)收入袖中。

晨風吹過，將灰燼卷起，紛紛揚揚，灑向深谷。而院中那叢翠竹，無風自動，竹葉沙沙作響，像在送別，又像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