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員外是本地頗有勢力的鄉(xiāng)紳,趙師爺更是他縣衙中掌管文書卷宗的心腹胥吏!
陳知縣的手開始微微顫抖。他強壓著心中的驚濤駭浪,又迅速拿起那幾封信件,拆開閱讀。
信中的內(nèi)容,更是讓他如同五雷轟頂,勃然變色!
這些密信,赫然是王員外與趙師爺之間,以及他們與上級某些官員的往來通信!信中不僅涉及貪腐分贓,更清晰地披露了半年前,前任知縣暴病身亡的真相——根本不是什么急癥!而是被王員外和趙師爺合謀,在飲食中下了慢性的劇毒,只因前任知縣隱約察覺到了他們貪腐的蛛絲馬跡!
“砰!”
陳知縣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臉色因極致的憤怒而變得鐵青!
“混賬!無恥之尤!國法難容!天理難容!”
他胸脯劇烈起伏,怒吼聲在花廳中回蕩。他萬萬沒想到,在自己治下,竟然隱藏著如此駭人聽聞的貪腐窩案,以及毒害朝廷命官的彌天大罪!
良久,他才勉強壓下翻騰的氣血,目光如利劍般射向張老實,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骸皬埨蠈?!這些東西……你是從何得來?!速速從實招來!”
張老實早已被陳知縣的震怒嚇得伏在地上,聞言連忙抬頭,將李寡婦鬼魂如何于“頭七”之夜現(xiàn)身,如何于前幾日夜里鄭重托付,如何叮囑必須在正月三十此日呈交,以及如何嚴令不得私自拆看等經(jīng)過,原原本本,毫不隱瞞地敘述了一遍。甚至連每夜窗臺有熱饅頭、能看見鬼魂繡花等細節(jié),都一并說了出來。
若是平日,陳知縣聽到這等“鬼魂托付”的荒誕之言,定然會斥為無稽之談。但此刻,物證確鑿地擺在眼前,而城中關(guān)于李寡婦冤魂索命、趙屠戶等人離奇暴斃的傳言早已沸沸揚揚,他亦有耳聞。此刻,這“鬼魂托付”之說,竟與這鐵證如山的賬冊信件,以及外間的詭異命案,完美地相互印證!
他瞬間明白了!李寡婦的丈夫,定是王員外家的賬房,偶然發(fā)現(xiàn)了這驚天秘密而被滅口!李寡婦發(fā)現(xiàn)了證物,招致逼迫,最終“被自盡”!而趙屠戶等人的死,絕非什么冤魂索命,定然是王員外、趙師爺見事情可能敗露,采取的殺人滅口之舉!那日騷擾李寡婦的“趙屠戶”,恐怕也是他們派人假扮,目的是逼索或毀滅證據(jù)!
好狠毒的手段!好周密的心思!
陳知縣目光銳利,看向張老實的神色,已然不同。這更夫,身份卑微,卻能在鬼魂托付、惡徒暴斃的恐怖氛圍下,堅守承諾,冒險呈遞證據(jù),其忠義之心,其膽魄之堅,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張老實,你起來吧?!标愔h的語氣緩和了許多,帶著一絲贊賞,“你今日所做之事,功德無量!不僅為李寡婦申了冤,更是為本官,為朝廷,挖出了一顆巨大的毒瘤!你且稍待?!?/p>
他走到書案前,提起筆,迅速寫下一道拘票,蓋上自己的官印。然后揚聲對外吩咐:“來人!”
一名親信衙役應(yīng)聲而入。
“立刻持我令牌與拘票,”陳知縣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調(diào)集三班衙役,將王員外、趙師爺二人,即刻鎖拿歸案!不得有誤!”
“是!”衙役接過令牌和拘票,轉(zhuǎn)身快步離去,腳步聲中帶著肅殺之氣。
陳知縣這才轉(zhuǎn)身,對張老實溫言道:“張老實,你先回去,此事本官自有主張。你今日之功,本官記下了,待案件審結(jié),必有重賞。期間,你一切如常,但要多加小心?!?/p>
張老實見陳知縣如此雷厲風(fēng)行,心中激動萬分,知道沉冤得雪有望!他連忙再次叩頭:“多謝青天大老爺!小人……小人不求賞賜,只求老爺能為李娘子,為她那枉死的丈夫,主持公道!小人告退!”
他退出了花廳,走出縣衙大門。外面的天色,似乎比來時明亮了一些。他懷揣著巨大的希望與一絲不安,快步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他知道,一場真正的風(fēng)暴,即將在長洲縣上演。而他,這個小小的更夫,已然成為了撬動這場風(fēng)暴的,最關(guān)鍵的那根杠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