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宇找到支秩時,支秩正準備下地干活。聽聞連宗暴斃的噩耗,支秩也是大吃一驚,手中鋤頭“哐當”一聲落在地上。他雖與連宗是表親,并非至親,但平日關(guān)系不錯,深知連宗身體健壯如牛,怎會突然中風身亡?這消息實在太過突兀。
看著連宇悲痛欲絕、幾乎站立不穩(wěn)的模樣,支秩壓下心中疑慮,連忙扶住他,沉聲道:“你先別慌,我跟你一起去!總得讓連宗哥走得體面些?!?/p>
兩人腳步沉重地趕往俞家大宅。一路上,連宇只是嗚咽流淚,支秩則眉頭緊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不久前在自家那場酒宴上,連宗酒后失言、俞厥成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寒光。那畫面原本已有些模糊,此刻卻因連宗的死而驟然清晰起來,讓他心頭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
到了俞家,只見宅院內(nèi)氣氛有些異樣,下人們竊竊私語,臉上帶著驚疑不定的神色。俞厥成迎了出來,臉上依舊是那副沉痛的表情,引著他們前往連宗所住的偏房。
“就在里面,”俞厥成指著房門,嘆了口氣,“發(fā)現(xiàn)時就已經(jīng)……唉,真是禍從天降。你們?nèi)タ纯此詈笠幻姘?,需要什么,盡管跟我說。”他的話語得體,甚至帶著幾分主家對雇工的“仁慈”,讓人挑不出錯處。
連宇一見兄長直挺挺躺在冰冷的床板上,面目青白,雙眼緊閉,再也抑制不住,撲上前去,撫尸痛哭,聲聲泣血:“哥??!你怎么就這么走了!你睜開眼看看我啊哥……”
支秩也是鼻頭發(fā)酸,眼圈泛紅。他強忍悲痛,上前扶住連宇的肩膀,勸道:“連宇,人死不能復生,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候。咱們……咱們得先給你哥哥擦擦身子,換身干凈衣服,讓他干干凈凈地上路。”
連宇這才勉強止住嚎哭,哽咽著點頭。支秩便轉(zhuǎn)身對站在門口的俞厥成道:“員外,可否打盆熱水來?再找一套干凈衣衫?!?/p>
俞厥成點頭應允,吩咐下人去辦。很快,熱水和一套半舊的干凈布衣送了過來。支秩和連宇開始動手,小心翼翼地為連宗擦拭身體。
屋內(nèi)彌漫著悲傷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連宇一邊流淚,一邊笨拙地幫著忙。支秩則較為細致,他用溫熱的布巾,輕輕擦拭著連宗僵硬的身體,從臉龐到脖頸,再到胸膛、手臂……
當他擦拭到連宗左側(cè)肋下部位時,動作忽然一頓。指尖傳來的觸感有些異樣,不似平整的皮膚,仿佛衣物之下掩蓋著什么。他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繼續(xù)擦拭,但手指卻刻意在那個位置多停留、按壓了幾下。
沒錯!絕非錯覺!在那肋骨下方,隔著薄薄的單衣,能清晰地摸到一處明顯的、堅硬的凹陷,邊緣似乎還很整齊,絕非正常身體的骨骼輪廓!
支秩的心跳驟然加速。他深吸一口氣,對連宇道:“連宇,你來扶著你哥這邊?!贝B宇依言扶住,支秩這才輕輕掀開了連宗肋下的衣衫。
剎那間,兩人的目光都凝固了!
只見在連宗左側(cè)肋骨下方,赫然有一道寸許長短的傷口!那傷口皮肉外翻,邊緣極為整齊,分明是利刃切割所致!傷口周圍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不正常的青白色,與周圍膚色形成對比。更令人心驚的是,那創(chuàng)口之內(nèi),竟是干干巴巴,看不到絲毫血跡,仿佛這傷口是刻在了一塊早已風干的臘肉上!
“這……這是啥?!”連宇失聲驚呼,眼睛瞪得溜圓,臉上的悲痛瞬間被震驚和憤怒取代,“我哥身上怎么會有刀口?!俞員外不是說他是中風死的嗎?!”
支秩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他死死盯著那道詭異的傷口,腦海中那個不祥的預感如同毒蛇般猛然竄起,與數(shù)日前酒宴上的一幕轟然重合!
他猛地抓住連宇的胳膊,因為激動,手指都有些發(fā)抖,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難以抑制的驚駭:“連宇!我想起來了!前幾天,俞員外帶你哥來我家喝酒,你哥喝醉了,曾經(jīng)……曾經(jīng)說了一句要命的話!”
連宇急道:“啥話?表兄你快說!”
支秩環(huán)顧四周,確認無人靠近,才用幾乎耳語的聲音,將當晚情形細細道來:俞厥成如何賣弄痣相之學,如何輕佻言及女子私處有痣主富貴,連宗又如何醉后忘形,脫口說出主母鮑氏私處有痣的秘密,以及俞厥成那瞬間的眼神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