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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荒廟避雨，誤觸邪衣（第1頁）

廟內(nèi)比外面更加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霉味、塵土味，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香燭熄滅后的陳舊氣息。一道慘白的閃電劃破天際，透過沒有窗紙的窗欞和屋頂?shù)钠贫矗查g將廟內(nèi)的景象照得雪亮，隨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沒，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雷聲，仿佛就在頭頂炸開。

借著一閃即逝的電光，孫福一家看清了他們所處的環(huán)境。這是一座山神廟，規(guī)模不大，但顯然已荒廢了不知多少年月。殿宇中央，供奉著一尊泥塑的山神像，但神像早已殘破不堪，頭顱歪向一邊，身上的彩漆剝落得七七八八，露出里面灰暗的泥胎，五官模糊，唯有那雙眼睛，在閃電映照下，似乎殘留著一點(diǎn)詭異的色彩，顯得格外猙獰。神像前的供桌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缺了一條腿，斜斜地靠在一邊。地上散落著碎磚、瓦礫和不知名的雜物，四周墻壁上掛滿了層層疊疊的蜘蛛網(wǎng)，隨著灌入的狂風(fēng)無力地飄蕩。

盡管這里破敗、陰森，但相比于外面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狂風(fēng)暴雨，終究是一個(gè)可以棲身的角落。一家三口擠在神像側(cè)后方一個(gè)相對完整、屋頂尚未完全坍塌的角落里，這里雨水滲不進(jìn)來，算是廟內(nèi)唯一干燥的地方。

孫小寶剛才一路狂奔，又被冰冷的雨水澆透，此刻一停下來，頓時(shí)覺得寒意刺骨。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冰冷黏膩，讓他控制不住地渾身發(fā)抖，牙齒咯咯作響。他蜷縮起身子，緊緊挨著母親，聲音帶著哭腔：“娘……好冷……肚子也餓……這濕衣服……跟冰碴子似的……”

孫王氏把兒子緊緊摟在懷里，試圖用自己的體溫給他一點(diǎn)溫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兒啊，我苦命的兒……再忍忍，等雨小點(diǎn)了，讓你爹找找看有沒有能生火的干柴，娘給你烤烤火，暖和暖和……”她自己的衣服也同樣濕透，身體也在微微顫抖，但母親的本能讓她只顧著心疼孩子。

孫福在廟里稍微寬敞的地方轉(zhuǎn)了一圈，目光所及，除了朽木、碎瓦就是厚厚的積塵，連一根像樣的、干燥的樹枝都找不到。他嘆了口氣，聲音在空寂的破廟里顯得格外沉重：“唉！這地方，怕是八百年都沒人煙了，別說干柴，連點(diǎn)能引火的東西都沒有。今晚……今晚咱就將就一下吧，好歹頭頂有片瓦，總比在外頭淋成落湯雞強(qiáng)?！?/p>

他的話讓本就壓抑的氣氛更加沉重。外面的雷雨聲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狂風(fēng)將破舊的窗欞吹得哐當(dāng)作響，仿佛有無數(shù)看不見的手在用力拍打。每一次雷聲炸響，孫王氏和孫小寶都不由自主地縮一下脖子。

時(shí)間在寒冷、饑餓和恐懼中緩慢流逝。廟內(nèi)的溫度似乎隨著夜的深入而越來越低。孫小寶凍得臉色發(fā)青，嘴唇烏紫，哆嗦得越來越厲害。他年輕的身體火氣旺，但也架不住又餓又冷，濕衣貼身。他掙扎著站起來，在原地跺著腳，活動(dòng)著幾乎凍僵的四肢，希望能產(chǎn)生一點(diǎn)熱量。

就在這時(shí)，又一道極其耀眼的閃電撕裂夜空，如同一條銀蛇，瞬間將整個(gè)破廟照得亮如白晝，所有細(xì)節(jié)都纖毫畢現(xiàn)！也就在這一剎那，孫小寶眼角的余光瞥見，就在那尊猙獰山神像背后的陰影角落里，似乎放著一個(gè)灰撲撲的、不起眼的布包。

那布包半掩在灰塵和碎瓦中，若不是這道異常明亮的閃電，根本無從發(fā)現(xiàn)。

少年的好奇心暫時(shí)壓過了寒冷和饑餓。他猶豫了一下，見父母都閉著眼蜷縮著休息，便躡手躡腳地朝著那個(gè)角落走了過去。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個(gè)用灰色粗布打成的包袱，上面落滿了灰塵，幾乎與周圍的環(huán)境融為一體。

他蹲下身，伸手將包袱從瓦礫中拖了出來，入手頗為沉重。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塵，迫不及待地解開了系扣。

包袱里面，赫然是一件折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

他小心翼翼地將衣服拿起展開。那是一件深色（在黑暗中近乎墨黑）的緞面長袍，材質(zhì)摸上去冰涼絲滑，觸感異常細(xì)膩，絕非他們貧苦人家能夠擁有的布料。更奇異的是，在這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那袍子的表面似乎還在隱隱泛著一種極其微弱的、幽冷的光澤，如同深夜墳地里的磷火，若有若無。

“爹！娘！你們快看！我撿到件好衣服！”孫小寶又驚又喜，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寶藏，所有的寒冷都被這意外的收獲驅(qū)散了。他興奮地嚷著，不等父母反應(yīng)，立刻就將那件深色緞袍往自己身上披?！斑@料子真滑溜！真舒服！穿上肯定暖和！”

“小寶！別碰！快放下！”孫福被兒子的喊聲驚醒，借著又一道閃過的電光，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件衣服的樣式——寬袍大袖，形制古樸，深暗的色澤，胸前和袖口似乎還有用更深色絲線繡著的、看不真切的暗紋……這、這分明是老人壽終正寢時(shí)穿著的壽衣??！一股寒氣瞬間從孫福的腳底直沖天靈蓋，頭皮陣陣發(fā)麻，他的聲音因?yàn)闃O度的驚恐而變了調(diào)，嘶啞著沖了過去。

孫王氏也看清楚了，嚇得臉唰一下變得慘白，毫無血色，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那不能穿！那是老壽衣?。∈撬廊舜┑囊路?！小寶！快脫下來！晦氣！快脫下來！”

然而，孫小寶已經(jīng)被凍得失去了大部分判斷力，又被這“好衣服”帶來的短暫溫暖和華麗觸感沖昏了頭，他一邊手忙腳亂地系著那古怪的布扣，一邊滿不在乎地嘟囔：“怕什么？荒山野嶺的，肯定是以前誰路過落在這兒的！人都要凍死了，還管它是什么衣服？暖和就行！你看，多合身！”

說來也怪，那壽衣初上身時(shí)，觸感一片冰涼，仿佛披上了一層寒冰。但僅僅過了幾息時(shí)間，那冰涼的觸感竟迅速轉(zhuǎn)化為一股溫潤的熱流，如同貼身放置了一個(gè)暖爐，絲絲縷縷的熱意滲透肌膚，驅(qū)散了所有的寒意，讓他舒服得幾乎要呻吟出來。孫小寶滿足地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甚至是有些愜意的神情。

但這神情在孫福夫婦眼中，卻比外面的電閃雷鳴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