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片靈氣最為氤氳的崖頂中央,一株奇異的植物,正靜靜地生長在那里。
它沒有繁茂的枝葉,只有一根纖細(xì)得幾乎透明的莖,如同最純凈的水晶絲線,頑強(qiáng)地從石縫中探出,孤傲地挺立著。莖的頂端,托著一朵花。
一朵無法用言語形容其美麗與神奇的花。
花瓣并非常見的形態(tài),而是一顆顆飽滿的、欲滴未滴的淚珠形狀,層層疊疊地簇?fù)碓谝黄?,?gòu)成一朵玲瓏剔透的花朵整體。整株花,從莖到花,都是透明的,仿佛由萬年寒冰或是凝聚的晨露雕琢而成,內(nèi)部隱隱有柔和的光華在緩緩流轉(zhuǎn)。天光(雖然依舊被旱霾籠罩)照射在花瓣上,竟被折射出七彩的、極其淡雅的光暈,溫潤而神秘,與周圍灰敗的世界形成了天壤之別。
《百草譜》上那簡陋的朱砂繪圖,與其相比,簡直如同頑童的涂鴉,不及這真身萬分之一的神韻!
“玉露花……真的是玉露花!”云青喃喃自語,聲音因激動(dòng)而顫抖。千辛萬苦,九死一生,終于找到了!母親的病有救了!杏林村的旱災(zāi)有希望了!巨大的喜悅?cè)缤?,瞬間沖遍他的四肢百骸,幾乎讓他忘記了剛才墜崖的驚魂和面對(duì)素雪神通的震驚。
他下意識(shí)地向前邁出一步,眼中只剩下那株近在咫尺的仙草,恨不得立刻沖上前去,將它采擷到手。
然而,就在他腳步剛剛落下的瞬間——
“嘶——!”
一聲低沉而充滿威脅的嘶鳴,如同冰冷的金屬刮擦,驟然在寂靜的崖頂響起!
緊接著,一股腥膻的、令人作嘔的惡風(fēng),毫無征兆地從玉露花旁的一塊巨大巖石后席卷而出!伴隨著窸窸窣窣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鱗片摩擦巖石的聲音,一個(gè)龐然大物,緩緩自巖石后探出身來。
那是一條巨蟒!
一條云青生平僅見、超乎想象的可怖巨蟒!
它的身軀足有成年男子合抱粗細(xì),長度難以估量,隱在巖石后的部分不知還有多長。最令人膽寒的是它通體的顏色,并非尋常蟒蛇的棕褐或暗綠,而是一種如同燃燒的火焰、又像是凝固的鮮血般的赤紅色!每一片鱗甲都有巴掌大小,邊緣鋒利,在昏暗的天光下閃爍著金屬般的冰冷光澤,排列緊密,覆蓋著它那充滿力量的蜿蜒軀干。
而它那顆高高昂起的蟒首,更是猙獰無比。頭頂并無犄角,卻有著不規(guī)則的凸起,仿佛堅(jiān)硬的骨瘤。一雙豎瞳,如同兩簇跳躍的鬼火,閃爍著殘忍、冰冷而充滿敵意的金黃色光芒,死死地鎖定了貿(mào)然靠近的云青。猩紅的蛇信吞吐不定,發(fā)出“嘶嘶”的聲響,露出前端分叉的、帶著粘液的尖端。
它盤踞在玉露花旁,巨大的身軀將仙草隱隱護(hù)在中心,那姿態(tài),分明是毋庸置疑的守護(hù)者!
云青何曾見過這等陣仗?他平日里在山中采藥,遇到尋常的草蛇都會(huì)心驚膽戰(zhàn),繞道而行,更何況是眼前這仿佛從洪荒傳說中走出的赤紅巨蟒!
剛才踏出那一步所鼓起的勇氣,在這絕對(duì)的力量和恐怖的視覺沖擊面前,瞬間土崩瓦解,煙消云散。
“啊!”
他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雙腿一軟,不受控制地“蹬蹬蹬”連退數(shù)步,直到后背撞上一塊冰冷的巖石,才勉強(qiáng)停下。心臟像是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緊緊靠著巖石,身體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握著藥鋤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滑膩得幾乎抓握不住。
完了!剛剛脫離墜崖之險(xiǎn),又落入蟒口之危!
這玉露花,果然有靈物守護(hù)!而且是這樣一頭看起來根本無法力敵的兇物!
希望近在咫尺,卻被這赤紅巨蟒無情地隔斷。巨大的失落與致命的恐懼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絕望的洪流,幾乎要將云青吞噬。他求助般地望向身旁的素雪,只見她依舊站在那里,神色平靜地看著那條巨蟒,眼中并無絲毫驚懼,反而……帶著一種了然,甚至是一絲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難道她……
云青腦中閃過一個(gè)荒謬的念頭,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恐懼壓下。即便素雪身懷神通,可面對(duì)如此龐然大物,她又該如何應(yīng)對(duì)?強(qiáng)行爭斗嗎?那必然是石破天驚,后果難料!
赤蟒似乎并未立刻發(fā)動(dòng)攻擊,它只是用那雙冰冷的金色豎瞳,警惕地打量著這兩個(gè)闖入它守護(hù)之地的“不速之客”,尤其是那個(gè)身上散發(fā)著讓它感到一絲異樣氣息的白衣女子。它龐大的身軀微微扭動(dòng),調(diào)整著姿態(tài),那強(qiáng)大的壓迫感,使得崖頂本就稀薄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尋得仙草的狂喜與眼前這致命威脅形成的巨大張力,如同無形的絞索,套在了云青的脖頸上,讓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