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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絕境悲歌，狠心棄子（第1頁）

這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格外早，也格外寒冷。凜冽的北風(fēng)呼嘯著刮過林家村，從林家破敗院墻的縫隙中鉆入，吹得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板不住晃動(dòng)，帶來一陣陣刺骨的寒意。屋里，炭火早已是奢望，林老漢和王氏只能裹著單薄破舊的棉衣，相互依偎在冰冷的土炕上，汲取著彼此身上那一點(diǎn)微弱的體溫。

米缸，已經(jīng)見了底，只剩下薄薄一層帶著糠皮的糙米。家中最后一件稍微能值幾個(gè)銅板的矮柜，也在三日前被林耀祖強(qiáng)行搬去當(dāng)了，換來的錢，不出意料地，又被他扔在了賭桌上。

夜深了，萬籟俱寂，只有風(fēng)聲嗚咽。老兩口相對(duì)無言，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們徹底淹沒。王氏的眼淚早已流干，只剩下紅腫的眼眶和空洞的眼神。林老漢則是一根接一根地抽著旱煙，煙霧繚繞中，他臉上的皺紋深得如同刀刻，寫滿了無盡的悲涼與疲憊。

就在這時(shí)，院門外傳來一陣粗暴的砸門聲，伴隨著林耀祖醉醺醺而又不耐煩的吼叫：“老不死的！開門！快開門！”

林老漢渾身一顫，手中的煙桿差點(diǎn)掉落。王氏則條件反射般地縮緊了身子，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

門被猛地踹開，林耀祖帶著一身酒氣和寒氣闖了進(jìn)來。他雙眼赤紅，臉色在昏暗的油燈下顯得格外猙獰。顯然，他今晚的手氣又糟透了。

“錢！拿錢來！”他徑直走到林老漢面前，伸出手，語氣不容置疑。

林老漢看著兒子，心如刀絞，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聲音沙啞地哀求道：“耀祖！我的兒啊！你醒醒吧！家里……家里連一粒米都要沒了，哪里還有錢啊！爹求求你，別再賭了，我們安安生生過日子，好不好？”

“放屁！”林耀祖一腳踹翻腳邊唯一一張還算完好的凳子，碎片四濺，“沒錢？沒錢你去借??！去偷去搶?。∩宋茵B(yǎng)不了我，你們當(dāng)初生我下來做什么？兩個(gè)老廢物！”

王氏見丈夫跪地，心疼不已，也連滾爬下炕，撲過去抱住兒子的腿，哭喊道：“耀祖，你不能這樣逼你爹?。∷悄愕。∥覀冋娴氖裁炊紱]有了……”

“滾開！老虔婆！”正在氣頭上的林耀祖用力一甩胳膊。

王氏年邁體弱，哪里經(jīng)得住他這壯年男子的一甩，驚呼一聲，整個(gè)人向后踉蹌幾步，重重摔倒在地，后腦勺磕在冰冷的磚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頓時(shí)暈厥過去。

“他娘！”林老漢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呼喊，連滾帶爬地?fù)涞嚼掀奚磉?，顫抖著將她扶起，只見王氏面色慘白，雙目緊閉，人事不省。

看著倒在地上的母親，再看看站在一旁，臉上毫無悔意，甚至依舊罵罵咧咧的兒子，林老漢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瞬間凍結(jié)了他全身的血液。他心中最后一絲對(duì)兒子的期望，最后一點(diǎn)為人父的慈愛，在這一刻，徹底灰飛煙滅。

他沒有再哭，也沒有再罵，只是用一種極其平靜，卻又冰冷徹骨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林耀祖，一字一句地說道：“慈母多敗兒！我們這是養(yǎng)了兩只啃骨吸髓的白眼狼啊！”

林耀祖被父親這從未有過的眼神和語氣懾了一下，但隨即又被惱怒取代，啐了一口：“少廢話！趕緊弄錢！”說完，竟不再理會(huì)昏迷的母親和絕望的父親，搖搖晃晃地走進(jìn)自己那間雖然破敗但依舊是家里最好的房間，倒頭便睡，鼾聲很快響起。

林老漢將王氏抱上炕，掐人中，灌熱水，好半晌，王氏才悠悠轉(zhuǎn)醒，后腦腫起一個(gè)大包。她醒來后，只是默默流淚，看著丈夫，眼中是同樣的死寂。

“他爹……”王氏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這日子……真沒法過了。我怕……我怕哪天耀祖急了，會(huì)……會(huì)真的殺了我們……”

林老漢緊緊握著老妻冰涼的手，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帶著無盡的蒼涼：“是啊……這個(gè)家，氣數(shù)盡了。留在這里，我們老兩口怕是死無葬身之地，他們倆……也徹底毀了。”

“可……我們能去哪呢？”王氏茫然四顧，天地之大，竟無他們的容身之處。

就在夫妻二人深陷絕望深淵，看不到一絲光亮之時(shí)，院門外，忽然傳來三聲輕柔而清晰的叩門聲。

“咚、咚、咚。”

在這死寂的寒夜里，這叩門聲顯得格外突兀。

林老漢和王氏對(duì)視一眼，都從對(duì)方眼中看到了驚疑。這么晚了，又是如此寒冬，誰會(huì)來他們這破落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