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章 月夜解封（第1頁）

等待月圓的三日，對阿石而言，仿佛比之前的整個秋天還要漫長。他不再上山砍柴，每日只是仔細(xì)檢查那三樣靈物是否安好，反復(fù)在心中默誦玄清道長所授的清心咒，并在院子里選定了解封儀式的場地——那張表面還算平整的石桌。

或許是因為心有所待，或許是因為與鏡中狐仙達(dá)成了某種無形的默契，這幾夜，那嘆息聲竟?jié)u漸微弱下去，最終不再響起。連那個桃林哭泣的夢，也未曾再現(xiàn)。這反常的寧靜，反而讓阿石更加確信，自己選擇的道路是正確的。那狐仙，想必也在屏息凝神，等待著脫困的時刻。

終于，月圓之夜到了。

夜幕降臨，一輪銀盤似的滿月從天目山脊緩緩升起，清輝遍灑，將山林、村莊、溪流都鍍上了一層夢幻的銀色。秋風(fēng)送爽，帶著成熟的草木氣息，吹拂著阿石家的小院。

阿石的心，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既激動又緊張。他早早地將石桌擦拭干凈，沐浴更衣（雖只是換上一件稍干凈的布衫），以示虔誠。待到月上中天，月光最為皎潔充沛之時，他深吸一口氣，將準(zhǔn)備好的物品請出屋外。

他按照玄清道長所授的儀軌，小心翼翼地在石桌上擺放起來。正中央，是那面不再包裹布帛的鎖靈鏡，鏡面朝上，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青光，那些纏枝蓮紋仿佛活了過來，隱隱流動。鏡子的左前方，放著那只裝滿“玉露”的小陶罐，露水在月光下晶瑩剔透，仿佛蘊含著星辰。右前方，是那塊一寸見方的“桃心木”，深紅的木質(zhì)在月華下顯得溫潤。正對著鏡子的前方，則鄭重地放置著蘇巧兒所贈的那縷“青絲”，紅絲線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四樣物品，擺成了一個簡單的陣勢。阿石站在石桌前，面對青銅鏡，抬頭望了望那輪圓滿無缺的明月，定了定神。他雙手在身前結(jié)了一個玄清道長教的基本道印，雖然生疏，卻足夠虔誠。然后，他閉上雙眼，摒棄心中一切雜念，開始低聲念誦那早已爛熟于心的清心咒：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風(fēng)無起，波瀾不驚……我心無竅，天道酬勤。我義凜然，鬼魅皆驚……至性至善，大道天成?！?/p>

咒語聲不高，卻清晰而穩(wěn)定，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與清冷的月光融為一體。他一遍又一遍地念誦著，心神逐漸沉靜，物我兩忘，仿佛與這月夜、與這山林、與眼前的法器產(chǎn)生了某種共鳴。

當(dāng)他念到第三遍尾聲時，異變陡生！

首先是他左前方陶罐中的“玉露”，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面，突然毫無征兆地“咕嘟”冒起了一個細(xì)小的氣泡，緊接著，整個罐中的露水仿佛被煮開一般，劇烈地翻騰起來，散發(fā)出淡淡的、如同蓮蕊般的清香。

幾乎同時，右前方的“桃心木”發(fā)出了輕微的“噼啪”聲響，一道細(xì)微的裂痕出現(xiàn)在木塊表面，裂痕中透出柔和的、如同初生桃蕊般的粉白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卻充滿了勃勃生機(jī)。

而正前方的那縷“青絲”，無風(fēng)自動，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托起，緩緩飄向石桌中央的青銅鏡。它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輕柔地纏繞上鏡緣的纏枝蓮紋，那紅色的絲線發(fā)出微光，與桃心木的光芒交相輝映。

受到這三樣靈物力量的激發(fā)，鎖靈鏡終于產(chǎn)生了最劇烈的反應(yīng)！鏡面上那層晦暗的銹色如同潮水般褪去，變得清亮如秋水。鏡緣的纏枝蓮紋驟然亮起，散發(fā)出強(qiáng)烈的青金色光芒，那些符文扭曲、掙扎，仿佛在與某種無形的束縛抗?fàn)?。鏡背那顆一直沉寂的“血魄珠”，此刻變得如同燒紅的炭火，赤紅耀眼，內(nèi)部仿佛有巖漿在流動，并且發(fā)出“嗡嗡”的震鳴聲！

阿石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幾乎忘了念咒，但他很快穩(wěn)住心神，更加專注地誦念最后幾句咒文。他的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汗珠，感覺到一股巨大的、無形的力量在石桌上方激蕩、碰撞。

“破！”

就在他念完最后一句咒語的瞬間，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鏡背上那顆赤紅如血的“血魄珠”，猛地炸裂開來，化作一蓬紅色的細(xì)粉，隨即消散在空氣中。

緊接著，鏡面上青金色的符咒光芒驟然熄滅，整個鏡子恢復(fù)了古樸無華的樣子。但下一刻，一道柔和而明亮的粉紅色光暈，如同初綻的桃花，猛地從鏡面之中噴薄而出！

那光暈在石桌上空盤旋、凝聚，逐漸拉長、變形，最終化作一個清晰的人形光影。光影漸漸凝實，褪去光芒，顯露出真容——那是一位身著素白色長裙的女子，身姿窈窕，容顏絕美，眉目如畫，肌膚勝雪，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僅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她的氣質(zhì)空靈脫俗，不似凡人，但身后那條毛茸茸的、潔白如雪的狐尾，卻昭示著她非人的身份。

她緩緩睜開眼睛，那是一雙清澈如水、卻又仿佛蘊含著數(shù)百年滄桑的眸子。她雙腳輕輕落在院中地面上，仿佛一片羽毛。她環(huán)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目瞪口呆的阿石身上，眼中瞬間盈滿了感激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