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個精瘦漢子快步進來,躬身行禮。這便是王三,雖身為廚子,卻手指潔凈,衣襟無污,唯雙目略顯渾濁,似是常年受油煙熏灼所致。
“將軍有何吩咐?”
“現(xiàn)宰一鱉,與張統(tǒng)制下酒?!?/p>
王三應(yīng)聲退下。片刻后回來,手中已提著一只青鱉。那鱉約有碗口大小,甲殼青黑,四爪亂劃。
廳中眾人皆注目而視。只見王三將鱉置于案上,左手按住鱉背,右手自腰間抽出一把薄刃小刀。刀光一閃,準確切入鱉頸。鱉血涌出,流入早已備好的玉碗中。那鱉身猶在扭動,王三手法嫻熟,不過片刻已將鱉肉分離。
景元撫掌笑道:“好!血歸我,肉與張統(tǒng)制下酒?!?/p>
王三奉上鱉血酒,景元一飲而盡,唇齒染赤,更顯豪氣。
張統(tǒng)制見狀,心中雖覺殘忍,卻也不便表露,只得強笑附和。
宴畢送客,景元已有七分醉意,拉著王三的手道:“今日之功,全在你。自明日起,你月錢加倍,再撥兩個小廝幫你?!?/p>
王三躬身謝恩,臉上卻無喜色。
景元不解:“怎么?嫌賞賜不夠?”
王三忙道:“將軍厚恩,小人感激不盡。只是。。?!彼杂种?。
“但說無妨?!?/p>
“小人近日宰鱉,總見鱉目垂淚,心中不安?!蓖跞吐暤?,“昨日更夢群鱉索命,驚醒后汗透重衣。懇請將軍容小人歇息幾日,或讓其他廚子代勞。”
景元聞言大笑:“你這廝,終日殺生,倒信起這些來了!鱉乃無知畜生,何必自擾?若是懼怕,我明日請靈隱寺的和尚來做法事,超度超度便是。”
王三不敢再言,唯唯退下。
景元望著他的背影,搖頭嗤笑:“婦人之仁!”隨即吩咐管家:“明日多買些鱉來,要最大的。再請幾個同僚,設(shè)全鱉宴?!?/p>
是夜,懷府后廚鱉籠中,十余只青鱉疊壓掙扎,暗夜中眸光點點,似含幽怨。
而王三臥于榻上,輾轉(zhuǎn)難眠,頸間莫名生出一圈紅痕,微微刺癢。他只當是蚊蟲叮咬,并不在意。
殊不知,厄運之索,已悄然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