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
無法抗拒的、失重帶來的極致恐懼,像一只冰冷巨手,死死攥住了云青的心臟,幾乎要將其捏爆。耳畔是呼嘯而過的、尖銳的風(fēng)聲,刮得他臉頰生疼。下方的景物——那些嶙峋的怪石、枯死的樹頂,都在視野中急速放大,如同張開巨口的惡魔,準備將他吞噬。
“完了……”
絕望的念頭如同冰水澆頭,瞬間熄滅了他心中所有的希望之火。他甚至閉上了眼睛,等待著身體與堅硬地面撞擊那一刻的粉身碎骨。對母親的愧疚,對村民的遺憾,對生命的留戀,在電光火石間交織成一片混沌的黑暗。
然而,預(yù)期的撞擊與劇痛并未到來。
就在他腰身驟然一緊!
一股柔和卻無比堅韌的力量,如同母親安撫嬰兒的手臂,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他下墜的勢頭。那力量并非剛猛的拉扯,而是一種圓融的、向上的承托,巧妙地化解了可怕的沖擊力。
云青猛地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皎潔如月華、柔軟如云絮的白綾,不知由何種材質(zhì)織就,正緊緊地纏繞在他的腰間。白綾的另一端,則握在崖底那道纖細的白色身影手中。素雪依舊靜立原地,單臂微抬,衣袖隨風(fēng)輕拂,姿態(tài)優(yōu)雅從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就是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抬手,卻逆轉(zhuǎn)了生死!
云青的身體被白綾帶著,并非粗暴地提起,而是如同一片輕盈的羽毛,飄飄悠悠,卻又穩(wěn)定無比地向上攀升。掠過剛才失足的那段光滑巖壁,越過令他絕望的最后幾丈距離,最終,雙腳實實在在地踏上了堅實、平坦的崖頂?shù)孛妗?/p>
直到雙腳落地,腰間那股柔韌的力量才悄然消失,白綾如擁有生命般,“嗖”地一下縮回素雪的袖中,不見蹤影。
云青僵立在崖頂邊緣,半晌沒有動彈。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咚咚咚的聲音震得他自己耳膜發(fā)疼。雙腿軟得像煮爛的面條,幾乎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冷汗早已浸透內(nèi)外衣衫,此刻被崖頂?shù)奈L(fēng)一吹,帶來刺骨的寒意,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目光越過崖邊,向下望去。
素雪正仰著頭,隔著數(shù)十丈的高度,平靜地與他對視。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什么明顯的表情,但那雙清泉般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意味,有關(guān)切,有釋然,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剛才那一下,絕非尋常!
云青不是沒有聽說過江湖上那些高來高去的武功,但即便是傳說中的“一葦渡江”、“梯云縱”,恐怕也難以如此輕描淡寫地將一個下墜的大活人從數(shù)十丈的懸崖下憑空提起,安然送至崖頂!這已經(jīng)不是武功的范疇,這分明是……仙法!神通!
巨大的震驚如同潮水,沖刷著他剛剛經(jīng)歷生死驚魂后一片空白的大腦。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喉嚨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毫無意義的音節(jié)。他看著素雪,目光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驚、茫然、探究,以及劫后余生的恍惚。
她是如何上來的?
這個念頭突兀地闖入腦海。
沒等他想明白,只見崖下的素雪,身形微微一動,并未見她有任何屈膝發(fā)力攀援的動作,那白色的身影便已輕盈地飄然而起。她的足尖在近乎垂直的崖壁上幾個極其輕巧的點踏,衣袂飄飄,宛若凌波仙子,又似一片無重量的白云,悠然上升,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便已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云青的身側(cè),點塵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