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章 力大無窮驚鄉(xiāng)野，頑童本性顯崢嶸（第1頁）

尉遲恭的降生，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巨石，漣漪蕩開，久久不息。下木角村的村民們，對這個“黑娃”充滿了無限的好奇。隨著時光流逝，襁褓中的嬰孩漸漸長大，他身上那種種不凡之處，非但沒有隨著年歲增長而消退，反而愈發(fā)鮮明奪目，成了鄉(xiāng)野間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奇談。

他的成長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尋常孩子一歲方能蹣跚學(xué)步，他九個月時便能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貪M院子亂跑，腳步沉重，咚咚作響。三歲時，身高已堪比五六歲的孩童，渾身骨肉結(jié)實，抱在懷里沉甸甸的，像個小石磙。到了九歲那年，他往同齡孩子中間一站，儼然便是個小巨人，身高已追上了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肩寬背厚，站在那里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然而，真正讓鄉(xiāng)人感到震驚的，是他那仿佛與生俱來、深不見底的神力。

村口那盤用來磨糧的石磨，由兩扇厚重的青石鑿成，是村里公用的物什。尋常成年壯漢，若要移動它，至少需得兩人合力，憋紅了臉才能勉強(qiáng)抬起一角?？删驮谖具t恭九歲那年的一個夏日午后，一群半大孩子在場院上嬉鬧，不知怎的，一個彩色的布球滾到了石磨盤底下。孩子們圍著石磨盤干著急，誰也挪不動那沉重的家伙。

恰逢尉遲恭拎著個柳條筐打豬草回來，見狀，他把筐子往地上一扔，甕聲甕氣地說：“讓開，我來！”

在孩子們驚疑的目光中，他走到石磨盤邊，彎下腰，一只手掌抵住磨盤邊緣，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吸得又深又長，小小的胸膛都鼓脹起來。只見他胳膊上的肌肉瞬間繃緊，黝黑的皮膚下仿佛有老鼠在竄動，口中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悶哼——“起！”

那盤需要兩個成年漢子才能抬動的石磨盤，竟被他單臂硬生生地掀離了地面，并且毫不費力地舉過了頭頂！他舉著那巨大的石磨，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里，面不紅，氣不喘，只是那雙銅鈴大眼里，帶著一絲孩童的得意，看著小伙伴們從磨盤底下?lián)斐霾记颉?/p>

整個場院鴉雀無聲，所有孩子都張大了嘴巴，如同看怪物一般看著他。遠(yuǎn)處幾個正在閑聊的大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驚得手中的旱煙袋都差點掉在地上。

“天爺嘞！這……這娃是楚霸王轉(zhuǎn)世嗎？”

“了不得！了不得！尉遲家這黑小子，真真是神力??！”

從此，“尉遲恭單臂舉石磨”的故事，如同風(fēng)一般傳遍了四里八鄉(xiāng)。他的神力，成了下木角村一個活著的傳奇。

然而，與這身驚世駭俗神力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尉遲恭那尚未被馴服的、如同野馬般的頑童心性。

他厭惡讀書識字，仿佛那些方方塊塊的文字和他天生相克。村里老秀才辦的蒙學(xué)，他去了不到三天，就把先生氣得胡子亂翹。他不是坐不住，就是鼾聲如雷，先生手中的戒尺打在他厚實的背上，如同撓癢癢，他反倒嫌先生聒噪，影響他睡覺。書本在他眼里，遠(yuǎn)不如一塊堅硬的石頭有趣。

他的天地，在村外那廣闊無垠的黃土坡上，在茂密的灌木叢和干涸的河溝里。他無師自通地成為了村里所有孩童的“大將軍”。不需要任何任命，孩子們便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他的周圍，聽從他的號令。他用結(jié)實的樹枝削成長槍，用粗麻繩擰成馬鞭，將孩子們分成兩撥，在坡地上展開“廝殺”。

尉遲恭永遠(yuǎn)是沖在最前面的那一個。他揮舞著樹枝“長槍”，口中發(fā)出模仿戰(zhàn)馬嘶鳴和勇士吶喊的聲音，那聲勢，竟真有幾分真實戰(zhàn)場的肅殺與慘烈。他沉浸在自己指揮的“戰(zhàn)爭”中，享受著“沖鋒陷陣”、“攻城略地”的快感。然而，他終究是個孩子，無法精確控制自己那身恐怖的力量。興奮之時，手中的樹枝“長槍”稍稍一揮，可能就會把“敵方”的孩子掃得哭爹喊娘；玩到興起，一個“擒拿”，就可能讓小伙伴的手腕青紫一片。

誤傷同伴，成了家常便飯。起初，孩子們還因崇拜他的神力而忍耐，但次數(shù)多了，難免有孩子帶著一身青紫回家哭訴。于是，告狀的家長便會找到尉遲家門上來。

尉遲老漢是個極重臉面的人，每每此時，便覺得臉上無光，愧對鄉(xiāng)鄰。他唯一的管教方式，便是那掃炕用的笤帚疙瘩。他將尉遲恭按在炕沿上，掄起笤帚，結(jié)結(jié)實實地揍他的屁股。笤帚雨點般落下，發(fā)出沉悶的噗噗聲。尉遲恭卻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他那身皮肉糙厚得很，疼痛過后，便將父親的教訓(xùn)和伙伴的哭聲拋諸腦后。轉(zhuǎn)頭看到村口等待他的“部下”，他又會像一陣風(fēng)似的沖出去，投入到新的“征戰(zhàn)”之中。

他就像一塊未經(jīng)雕琢的璞玉，雖然蘊(yùn)藏著無價之寶，但外表卻布滿了粗礪的棱角。他體內(nèi)仿佛燃燒著熊熊的能量之火，那力量既是他天賦的恩賜，也成了他成長道路上最大的隱患。他需要引導(dǎo)，需要將這股力量導(dǎo)入正途，否則，這匹脫韁的野馬，這頭下山的猛虎，恐非鄉(xiāng)里之福，反而可能釀成大禍。

尉遲夫妻看著兒子一天天長大，力大無窮的名聲越來越響，惹的麻煩也越來越多，心中是喜憂參半。喜的是，菩薩預(yù)言果然不虛，兒子確非凡品；憂的是，如此頑劣野性，若不加以約束引導(dǎo)，將來會走上怎樣的道路？是成為保家衛(wèi)國的英雄，還是為禍一方的禍害？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尉遲老漢蹲在門口，望著遠(yuǎn)處領(lǐng)著孩子們“凱旋歸來”、渾身是土的尉遲恭，對妻子沉重地說，“這孩子，不是讀書的料，這黃土坡，也圈不住他了。得給他找條正道，讓他這身力氣，有處可使，有個能管住他的地方?！?/p>

尉遲氏默默點頭，眼中滿是擔(dān)憂與思索。他們開始留心打聽，是否有適合尉遲恭的去處。一條能發(fā)揮其所長，又能磨煉其心性的務(wù)實之路，亟待鋪展在這個九歲“熊娃”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