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眼!
張老實便如遭雷擊,渾身劇震,險些失聲驚叫出來!他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將那聲已經(jīng)到了喉嚨口的驚呼硬生生地堵了回去。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
屋內(nèi)的景象,讓他魂飛魄散!
就在那張熟悉的、如今已空空如也的舊木桌前,李寡婦,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她身上穿的,正是入殮時那身半新的藍布棉裙,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鬢邊……赫然還簪著那朵早已枯萎的白色小花!她的側(cè)臉,在昏黃跳動的油燈光暈下,呈現(xiàn)出一種毫無生氣的、瘆人的青白色,甚至顯得有些透明。而她手中,正拿著一塊白色的繡布和一截針線,一針,一線,極其專注地……繡著花!
那動作,那姿態(tài),與生前挑燈夜繡時,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屋里彌漫著一股陰森森的、非人的寒氣,透過窗戶的破洞,絲絲縷縷地鉆出來,讓張老實如墜冰窟!
鬼!真的是李寡婦的鬼魂!
張老實渾身抖得如同秋風(fēng)中的落葉,冷汗瞬間濕透了內(nèi)衣,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他想要立刻逃走,卻發(fā)現(xiàn)雙腿軟得如同棉花,根本不聽使喚。
就在他驚恐萬狀,幾乎要暈厥過去的時候,屋內(nèi),那正在繡花的“李寡婦”,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她……她緩緩地……轉(zhuǎn)過了頭!
那雙空洞無神、沒有任何焦點、仿佛蘊含著無盡幽怨與冰冷的眸子,直勾勾地,透過那小小的窗戶破洞,精準無比地……對上了張老實驚恐的雙眼!
“啊——!”
張老實終于在心中發(fā)出了一聲無聲的尖叫。
“張大哥……”
一個飄渺、幽冷、仿佛從極遠的水底傳來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了呼嘯的風(fēng)聲和薄薄的窗戶紙,鉆入了張老實的耳中。
這聲音……正是李寡婦的聲音!只是,沒有了生前的溫度,只剩下一種令人骨髓發(fā)寒的冰冷!
“你……你來了……”那鬼魂繼續(xù)說道,語氣平靜得可怕,“窗臺上的饅頭……還熱著……你拿去吧?!?/p>
張老實僵硬地轉(zhuǎn)動著眼珠,看向窗臺。
果然!在那積滿灰塵的窗臺上,不知何時,又出現(xiàn)了兩個白白胖胖的饅頭!而且,那饅頭竟然還散發(fā)著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熱氣!在這冰冷的、死寂的鬼屋窗外,顯得如此詭異,如此不合常理!
拿?他哪里敢拿?!
見張老實毫無動靜,只是如同木雕泥塑般僵在那里,屋內(nèi)的鬼魂,輕輕地、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那嘆息聲,也帶著一股陰風(fēng)般的寒意。
“張大哥……別怕……”鬼魂的聲音依舊飄忽,但似乎多了一絲……人性化的情緒?“我……不會害你。我只是……有心愿未了……魂魄難安,故此……徘徊不去……”
“心……心愿?”張老實鼓足了畢生的勇氣,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是……”鬼魂點了點頭,青白色的臉上,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表情,有悲痛,有怨恨,更有一種深沉的無奈,“我不能說……現(xiàn)在還不能說……說了……就真的完了……就再也無法申冤了……”
申冤?!
這兩個字,如同兩道閃電,劈入了張老實的腦海!瞬間沖散了他一部分的恐懼!
果然!李氏的死,真的有冤情!
“張大哥……”鬼魂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懇求,“明日夜里……你……你還來……我……我有事相托……一件……關(guān)乎我能否瞑目……關(guān)乎真相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