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0章 玉堂錦瑟，青史長明（全文完）（第1頁）

光陰荏苒，如汴河水般靜靜流淌，轉眼已是十五載春秋。

衛(wèi)府如今在汴京雖非頂級權貴，卻因衛(wèi)修遠官聲清正、家風淳樸，更因柳玉茹主持的醫(yī)女堂惠澤百姓而備受敬重。府內花園，曲徑通幽，亭臺水榭，掩映在蒼松翠柏之間，一派祥和安寧。

這一日，是衛(wèi)修遠與蘇婉的四十雙壽之喜。衛(wèi)府門前車水馬龍，賓客盈門。朝中同僚、文壇好友、醫(yī)女堂受助的百姓代表，乃至當年那位點拔過衛(wèi)修遠的翰林學士（如今已是大儒）皆來道賀。府內張燈結彩，觥籌交錯，絲竹悅耳，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壽宴正酣，已是十五歲少年的衛(wèi)思謙，身著儒衫，英姿勃發(fā)，從容走到堂前。他先向端坐主位的衛(wèi)修遠、蘇婉和柳玉茹深深一揖，然后朗聲吟誦起一篇自己精心準備的《慈烏賦》。賦文情真意切，以慈烏反哺喻人子孝道，文采斐然，更難得的是字里行間流露出的對三位長輩深厚的敬愛之情，尤其是對自幼悉心教導他、雖非生母卻勝似生母的柳玉茹，感念尤深。

滿堂賓客皆為之動容，贊嘆衛(wèi)家后繼有人，家風淳厚。

堂上，柳玉茹梳著端莊的發(fā)髻，鬢間簪著一支精致的金步搖，那是衛(wèi)修遠在她三十歲生辰時特意為她打造的，流蘇搖曳，華光熠熠。而她身旁的蘇婉，腕上則戴著一只素雅的和田玉銀鐲，與柳玉茹腕上那只傳承自崔氏的玉鐲，款式不同，卻相映生輝，象征著她們之間超越尋常妻妾的深厚情誼與這個特殊家庭的獨特和睦。

崔氏已是滿頭銀發(fā)，精神卻依舊矍鑠。她拉著已經長得比她還高的孫兒衛(wèi)思謙，顫巍巍地指著滿堂賓客，低聲絮叨著往事，聲音里充滿了感慨與自豪：“…謙兒，你瞧見那位須發(fā)皆白、精神最好的老先生了嗎？那是如今的太醫(yī)令，當年啊，你二娘為了給你大娘治病，就是求到了他門上，用了那價比黃金的‘紫河車’…唉，往事如煙，你二娘，是我們衛(wèi)家的大恩人吶…”

夜色漸深，賓客漸散。喧囂過后，府內恢復了寧靜。一輪明月高懸天際，清輝灑滿庭院，池中的并蒂蓮在月下靜靜綻放，相依相偎。

衛(wèi)修遠攜著柳玉茹和蘇婉的手，來到書房。他取出那個伴隨他多年的紫檀木盒，當著全家人的面，緩緩打開。

木盒之內，并無珍貴珠寶，只有兩樣東西，被小心翼翼地并排擺放著。左邊，是那紙已然發(fā)黃、被撕碎后又細心粘合起來的休書，“德行有虧，不堪為妻”八個字，依舊刺目。右邊，則是那本凝聚了柳玉茹心血、后來由蘇婉補充、衛(wèi)修遠作序的《衛(wèi)氏醫(yī)典》的手稿扉頁，“濟世本心”四個字，墨跡沉穩(wěn)。

一紙休書，一部醫(yī)典。一封是猜疑與傷害的見證，一部是救贖與仁愛的豐碑。它們如同蝴蝶的兩只翅膀，共同承載著這個家庭沉重而輝煌的過去，也預示著未來展翅高飛的方向。

衛(wèi)修遠望著木盒中的兩樣東西，目光深沉，充滿了歲月的積淀與智慧的澄澈。他轉向圍繞在身邊的家人們，尤其是幾個年幼的孫輩，聲音溫和而有力，如同在講述一個古老而珍貴的道理：

“孩子們，你們要永遠記住。‘猜疑’二字，是穿腸毒藥，足以毀滅信任，摧垮人心；而‘信任’與‘體察’，則是人世間最好的續(xù)命湯藥，能愈合傷痕，滋養(yǎng)仁心。這是我們衛(wèi)家，用血淚換來的家訓，望你們世代銘記，永志不忘?！?/p>

窗外，汴河水在月光下靜靜流淌，倒映著汴京城中萬家燈火，溫柔而綿長。在那無數(shù)燈火之中，有一間或許并不起眼的醫(yī)館或書舍里，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嫗，或許正在燈下，對著繞膝的兒孫，再次講述起那個流傳了許久許久的故事——關于一位善良的女子，如何用自己的嫁妝，如何用自己的半生，去救治他人，去踐行諾言，最終贏得了尊重、愛情與不朽聲名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