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徹底吞噬了山谷。
僅憑手中老舊的手電,微弱的光柱只能勉強撕開腳下尺許的黑暗,映照出崎嶇不平、碎石遍布的地面。
山中寒風如同無形的冰刀,裹挾著刺骨的濕氣,呼嘯著穿過帳篷間的縫隙,狠狠刮在裸露的皮膚上,帶來刀割般的痛感。
這十月的深山寒夜,其酷烈程度,竟絲毫不遜色于臘月寒冬。
指導員看著新兵們凍得發(fā)青的臉和微微發(fā)抖的身體,果斷下令所有人撤回帳篷避寒——
至于各班的“晚間活動”,那就是班長們的事情了,總比在外面硬扛凍僵強得多。
五班今日無論是行軍速度、營地搭建還是內(nèi)務整理,都堪稱典范,班長張維被連長和指導員輪番點名表揚了好幾次。
大概是心情不錯,加上確實心疼自己這幫被操練得夠嗆的兵,張維晚上并未苛責。
他只是簡短地強調(diào)了幾句明日注意事項,然后象征性地讓每人做了一百個深蹲,活動開凍僵的筋骨,便大手一揮:“行了,趕緊上床捂被窩去!”
如同得了特赦令,疲憊不堪的新兵們立刻如釋重負,動作麻利地脫掉解放鞋和襪子。
帳篷里瞬間彌漫開一股復雜的氣味——汗味、泥土味,還有一種悶了一天捂出來的、難以言喻的腳味兒。
雖然都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但還是有味兒。
邱磊直接在自己背包里拿出一小塊香皂放在自己的枕頭邊上,打算被熏的受不了就用這個放在自己的鼻子上,能好受點。
幾乎所有人上床后的第一件事,都是把腳丫子從被窩里伸出來,借著帳篷頂掛著的昏暗小燈,低頭仔細研究自己的“戰(zhàn)利品”——
那些在長途跋涉中被磨出來的、大大小小的水泡。
有的晶瑩透亮,鼓鼓囊囊;有的已經(jīng)磨破,露出底下嫩紅的皮肉,沾著泥土灰燼,看著就生疼。
“嘶……我這又多了倆……”
“哎呦喂,我這大腳趾旁邊這個,快趕上黃豆粒了!”
“我也是,咋穿著衛(wèi)生巾還是有水泡?。 ?/p>
“誰知道呢!沒準沒穿的水泡更多呢。”
“反正有比沒有強吧!”
抱怨和抽氣聲此起彼伏。
就在這時,林白默默地從他那個收拾得一絲不茍的小背囊里,掏出了一個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小紙包。
他小心翼翼地將紙包打開,里面赫然躺著十幾個嶄新的、帶著塑料護套的注射器針頭!
還有一小盒酒精棉球。
指頭金屬部分在燈光下泛著冷冽而潔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