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停住蹦跳的動作,布滿汗水泥污的臉轉(zhuǎn)向張廣智的方向,眼神復(fù)雜地瞪了一眼,嘴唇無聲地翕動了幾下,似乎在醞釀一句極其臟的問候。
最終,他選擇繼續(xù)咬牙切齒地、一蹦一跳地遠離這個“安慰人”的現(xiàn)場,背影寫滿了“晦氣”和“莫挨老子”。
林白看著自己肩上哭得抽抽噎噎的李寧,再瞥了一眼那位蹦蹦跳跳的“金雞獨立”和地上還在互相甩鍋的張?zhí)焯炫c邱磊,一股荒誕又真實的疲憊感涌上心頭。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感覺肩膀更沉了。
“小白!救命啊——??!”
一聲凄厲的呼喊刺破了終點線附近此起彼伏的沉重喘息。
林白循聲抬頭,只見遠處一團極其混亂的“物體”正以一種極其詭異別扭的姿態(tài),跌跌撞撞地朝著終點線蠕動過來。
那不像一個人,倒像是一團被狂風(fēng)卷起的、花花綠綠的破布包袱,掙扎著在塑膠跑道上翻滾。
待那“包袱”稍微靠近些,林白才勉強從那堆綠色的軍被、白色的床單以及糾纏不清的背包繩里,辨認(rèn)出孫二滿那張?zhí)闇I橫流、寫滿絕望的臉。
他的被子褥子不僅徹底散了架,還散得異常“奔放”且“徹底”——
綠色的軍被如同披風(fēng)般半掛在身上,白色的床單則裹纏住了他的腿,一部分拖在地上被他踩踏著,另一部分被他慌亂地抓在手里。
“噗……”旁邊的張廣智直接捂住了眼睛,肩膀不受控制地聳動,實在沒忍住那噴薄而出的笑意。
他這一刻深深理解并同情了班長張維,看著自己帶的兵以這種姿態(tài)沖過終點,那種混合著憤怒、無奈和恨不得原地挖個洞鉆進去的羞恥感,簡直太有沖擊力了!
“太他媽丟人了……”張廣智捂著臉,從指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里的笑意壓都壓不住。
林白反應(yīng)極快,一個箭步迎上去。
孫二滿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進了林白懷里,巨大的沖擊力帶著一股汗水和塵土混合的濃烈氣息。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抱著林白嚎啕大哭,鼻涕眼淚糊了林白一身:“小白啊……嗚嗚嗚嗚……俺一定是腦袋被門夾了八百遍才來當(dāng)這個兵!
五公里……跑步太難了!太難了?。⊥邸?/p>
那哭聲撕心裂肺,充滿了生理極限的痛苦和巨大的心理委屈,像是遭受了人間最大的不公。
能看出來,孩子是真委屈壞了!
就在這時,一股低氣壓如同烏云般籠罩過來。
班長張維的臉黑得堪比燒了十年的鍋底,他大步流星沖到近前,看著孫二滿這副不成器的樣子,額頭青筋都在跳。
他幾乎是咬著后槽牙低吼:“孫!二!滿!嚎什么嚎!還嫌不夠丟人現(xiàn)眼?!趕緊把你這些破爛玩意兒收拾好!立刻!馬上!滾離終點線!別在這兒給我五班丟人!”
聲音不高,卻帶著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壓抑和冰冷。
孫二滿被吼得渾身一哆嗦,條件反射就想站起來收拾。
可他手腳發(fā)軟,又被亂七八糟纏繞的背包繩和被褥絆住,猛地一個趔趄,差點又一頭栽倒,那模樣簡直狼狽到了極點。
張維猛地扭過頭,簡直沒眼看。
一個小小的武裝五公里,硬是把孫二滿練成了這副三孫子樣!
林白二話不說,直接蹲下身。
他的動作快得驚人,帶著一種在混亂中迅速建立秩序的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