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提前五分鐘?!”旁邊的張廣智忍不住驚呼出聲,聲音因為激動和緊張而有些變調(diào),“那…那安平縣里的人是不是就有反應(yīng)時間了?能跑出來不少吧?縣城可以提前預警吧?”
他試圖跟上這關(guān)乎生死的巨大變量,眼中閃爍著微弱的希望之光。
張維沉重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目光復雜地看向林白:“廣智,你要知道地震預警……不是神話。我們現(xiàn)有的技術(shù),精度有限得很。安平縣很大,村莊之間相隔甚遠。
如果都是縣城通訊快問題不大,可這里是地廣人稀的村莊!而且前期那點異常信號,只能算‘高度懷疑’,連‘預警’都算不上。更何況——”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難以言喻的重量看向林白,“這次能讓偵察機如此精準、如此迅速地鎖定安平這個核心震中區(qū)域,最關(guān)鍵的線索,就是林白!
是他根據(jù)觀測提出的方位判斷!沒有他這個‘懷疑’,偵察機根本不會直奔這里!”
車廂里瞬間安靜下來,只有車輪碾過障礙物的悶響和風聲。
所有新兵的目光都聚焦在林白身上,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敬畏。
張維看著林白那依舊說不出話、肩膀微微顫抖的模樣,心頭一軟,聲音放得更柔、更沉,像在安撫一只受傷的幼獸:
“林白,看著我!自你預警之后我們的部隊一刻都沒閑著,政府部門已經(jīng)在地震前十幾秒發(fā)送地震預警了!
而現(xiàn)在,你給我振作起來!接下來,等我們沖進那片廢墟,你就是我們?nèi)B的眼睛和耳朵!懂嗎?!”
他試圖用激將法,用力捏緊了林白的肩膀,“那么多埋在下面等著我們?nèi)ゾ鹊睦习傩?!余震什么時候來?哪個方向有微弱的呼救?哪個廢墟結(jié)構(gòu)危險不能靠近?
這些,都要靠你!整個新兵連的命,整個救援行動的效率,都托付在你的專業(yè)判斷上!你小子現(xiàn)在這副鬼樣子,怎么扛?!”
林白身體猛地一震,眼中的絕望和自責似乎被這番話強行撕開了一道裂縫,露出一絲被需要、被賦予重任的茫然光亮。
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極其勉強地向上彎了一下,算是回應(yīng)了班長試圖緩解氣氛的“玩笑”。
張維看著他這比哭還難看的回應(yīng),知道心結(jié)不是一時半刻能解開的。
他沉默了幾秒,然后,他伸手在迷彩褲那沾滿泥灰的口袋里摸索著,掏出一個扁扁的鐵皮盒。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從僅剩的幾顆糖里挑出一顆,鄭重地塞進林白冰涼僵硬的手心。
“喏,吃一顆?!睆埦S的聲音帶著點罕見的別扭,“看你嗓子啞的,待會兒喊話要用呢!記著啊,你小子欠我一盒!”
說完,他像是覺得這關(guān)懷舉動太過“婆媽”,不符合自己硬漢班長的形象,立刻站起身來,恢復了一貫的雷厲風行,重重地跺了跺腳震掉褲腿上的塵土,
然后轉(zhuǎn)身走向車廂深處那片被恐懼籠罩的新兵隊伍,開始用他那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指令和帶著點江湖氣的粗糲關(guān)懷,挨個拍打著新兵們的頭盔或肩膀,
大聲吼著“都給我精神點!”“怕個球!”“有班長呢你怕個蛋??!”為他們強行注入勇氣,梳理著幾近崩潰的心理壓力。
林白低頭,攤開手掌。
那顆小小的、包裹著糖紙的潤喉糖靜靜地躺在掌心。
他顫抖著,笨拙地剝開糖紙,將那顆晶瑩的綠色硬糖放入口中。
瞬間,一股洶涌的、帶著辛辣感的薄荷清涼猛地炸開!
那強烈的涼意如同冰錐,直沖天靈蓋,穿透了彌漫鼻腔的塵土硝磺味,也狠狠刺破了壓在心頭那團沉重如鉛的郁結(jié)之氣。
過于刺激的感覺讓他眼眶猛地一酸,生理性的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他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將這股酸澀憋了回去。
奇妙的是,這股涼意過后,堵塞在喉嚨口那塊讓他窒息的巨石,似乎松動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