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杰的聲音再次拔高,每個字都像鞭子抽在張維心上。
張維的身體明顯晃了一下。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將所有翻涌的情緒都壓下去。
他重新挺直了脊背,目光直視郭玉杰,眉頭緊鎖,聲音艱澀卻異常清晰地吐出一句話:“連長……林白自己說的……下了連隊,他跟著我的。”
這句話他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仿佛有千斤重。
這不是托詞,這是他和林白之間一個無聲的承諾,一個被他用最殘酷方式對待卻從未背棄的承諾。
郭玉杰簡直被氣笑了,那笑容里充滿了荒謬感:“他是吃飽了撐的?沒病找罪受非要跟著你張維!”
“我可告訴你,師長那網(wǎng)絡(luò)安全辦公室的主任姓劉的被調(diào)走了,可一直沒有補上空缺,你猜他是想要把這個位置留給誰?”
郭玉杰狠狠掐滅了還剩大半截的煙,幾步走回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目光如炬,要穿透張維的靈魂,
“今天這里就咱倆,沒有外人!你給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告訴我,你到底為什么這么往死里操練林白?!給我一個能說得過去的理由!不然,明天林白就換班長!”
巨大的壓力如同實質(zhì)般壓在張維肩頭。他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幾下,嘴唇抿得發(fā)白,眼神里充滿了掙扎和痛苦。
辦公室里安靜得可怕,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終于,張維像是耗盡了全身力氣,極其艱難地張開了嘴,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和更深沉的東西:“我……連長……”
他又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汲取勇氣,“我覺得這小子……他骨子里……太不把自己的命當(dāng)回事了!”
這句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讓郭玉杰的瞳孔猛地一縮。
張維的聲音漸漸穩(wěn)定下來,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他重感情,很仁義,這都沒錯!是好兵!
可是……連長!他救人的時候,那種不管不顧、把自己完全豁出去的狀態(tài)……太嚇人了!太危險了!!”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后怕和一種近乎老父親般的痛心,“他身手好,反應(yīng)快,可他那種下意識‘舍己’的危險傾向不改,下次遇到更兇險的情況怎么辦?!他能次次都那么好運嗎?!”
張維的拳頭無意識地攥緊了,指節(jié)泛白:“我也舍不得……真的連長,我也舍不得對他下這么重的死手折磨他!”
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可是……連長!越是喜歡這個兵,越是看重他這塊好鋼,才越要在他剛剛成型的時候,把他骨子里那股‘不要命’的勁兒徹底打掉!
把他所有的潛能和極限都逼出來,讓他真正明白身體的極限在哪里,讓他學(xué)會在絕境中依舊能控制身體、保存力量!
這是為他以后的發(fā)展打好最堅實的基礎(chǔ)!是為了讓他能走得更遠,爬得更高!”
張維抬起頭,直視著郭玉杰震驚的眼睛,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連長,人的性格很難改變,像烙印一樣。外人都只看到林白救人的英勇,夸他是英雄!
可正因為他是英雄,掌聲和光環(huán)之下,誰真正在意過他那次救援后肩膀的拉傷?誰注意過他極限訓(xùn)練后慘白的臉色?誰能保證他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
他一字一頓,聲音低沉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責(zé)任感:
“他是我的兵!”
“我要讓他成為一把既能殺敵、又能保全自己的利刃!”
“我要讓他活著救人!”
“我也要讓他……活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