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灼熱的空氣似是凝固的膠體,沉沉地壓在訓練場上。
連續(xù)高強度的摸爬滾打,每天都在班長張維“閻王”般的操練下上演著欲生欲死的循環(huán)。
汗水早已浸透又風干,在迷彩作訓服上畫出一圈圈白色的鹽漬地圖。
每個人的身上都疊著新新舊舊的傷痕,舊的剛結(jié)痂,新的又撕裂,身體的每一寸都在反復的崩裂與粘合中,無聲地鍛造著屬于軍人的硬度。
終于,在又一次把人榨干到極限的沖刺訓練后,班長張維那略帶沙啞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響徹操場:
“休息——!”
口令如同赦令,緊繃的弦瞬間崩斷。
十幾條精疲力竭的身影連滾帶爬地撲向樹蔭下干燥的土地,伴隨著一片解脫的哀嚎和沉重的喘息,像被抽干了力氣的人偶,橫七豎八地癱倒一片。
“媽呀!班長今天終于當了回人!”張?zhí)焯焖难霭瞬娴刂苯犹善?,胸膛劇烈起伏,汗水順著鬢角小溪般淌下,洇濕了身下的泥土。
他失神地望著頭頂那片澄澈得不真實的藍天,幾朵蓬松的白云緩慢游弋,“呼。。。下輩子老子就想當一塊云彩!
啥也不用干,就飄在新兵連的天上,天天免費看戲,看班長怎么花樣百出地虐你們這幫傻小子!”他嘴角咧開一個疲憊又促狹的笑。
“呸!就你這點出息!”邱磊大口喘著粗氣,背靠著粗糙的樹干,撩起汗?jié)竦谋承南聰[胡亂擦著臉上的汗,露出同樣結(jié)實但布著擦傷淤青的腰腹,
“你丫就不能有點志氣?好好往上干,回頭自己也當班長,那不就輪到你去‘虐’別人了?那才叫美!”
“你們兩個中了。”孫二滿也一屁股墩坐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他習慣性地想抹把汗,卻發(fā)現(xiàn)手心也全是泥灰,只好在褲子上蹭了蹭,指著不遠處兩個身影:“看看人家小白和廣智!剛才的訓練量至少是咱們的兩三倍!人家抱怨啥了?連大氣都不帶多喘一口的!”
他眼中是真切的佩服。
“喲呵!”邱磊搭著旁邊同樣喘氣的王強肩膀,驚訝地看向?qū)O二滿:“二滿同志!思想覺悟見長??!這變化,嘖嘖,刮目相看!”話語里帶著調(diào)侃,但眼底是真誠的贊許。
孫二滿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黝黑的臉上浮起些微紅暈,嘿嘿笑著撓了撓自己那板寸頭:
“是吧?俺也覺得俺進步了!上次給家里打視頻,俺媽都說俺瘦了一圈,精神頭足著呢,像換了個人!”
張?zhí)焯煲宦?,撐著酸痛的手臂猛地坐起來,湊到孫二滿跟前,手指帶著玩笑的力道戳了戳他小腹上緊繃的部位:
“哎呦!二滿,你不說我還沒細看!剛來那會兒你這肚子,”
他夸張地比劃了一個弧度,“現(xiàn)在呢?硬邦邦的!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肌肉??!雖然還‘隱隱約約’,但絕對是有貨了!”
孫二滿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開始趨近于平坦堅實的腹部,眼神里帶著點不可思議的驚喜和滿足:“俺知道俺比你們幾個比還差得遠呢。不過這已經(jīng)夠俺高興的了!真的,多虧了你們,”
他聲音低了點,帶著濃濃的感激,“要不是你們平時總幫俺拉單杠,跑五公里時推俺一把,……俺現(xiàn)在肯定還是那個啥都不行的孫二滿。”
“嘿!好好的說這么傷感干啥!”邱磊受不了這氣氛,一巴掌“啪”地拍在孫二滿結(jié)實的大腿上,力道不小,拍得二滿齜了齜牙,憨厚的笑容卻更大了。
“就是就是!”張?zhí)焯熠s緊接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明天就要散伙下連隊了呢!”
他頓了頓,眼神掃過眾人,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點真實的悵惘,“不過……說真的,下連隊咱們還真不一定能分在一起了。哎,你們都想好去哪沒有?”
他把話題拋了出來,樹蔭下短暫的輕松氣氛里摻入了一絲對未來的憧憬與忐忑。
王強嘆了口氣,難得正經(jīng):“我想去通訊連。跟機器啊信號啊打交道,感覺挺酷的。就是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這種半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