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指導員辦公室出來,林白和張廣智幾乎是同時長舒了一口氣,
卸下了無形的重擔,隨即又被懷里沉甸甸、鼓囊囊的軍綠色帆布包墜得心頭發(fā)緊。
布包里塞得滿滿當當,各種顏色的粉筆盒的棱角硬邦邦地硌著胳膊,幾把木尺、三角板不安分地探出頭,
還有兩本簇新的《解放軍畫報》——指導員最后塞給他們“找找靈感”的。
指導員那番話,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還在兩人耳朵里嗡嗡回響:
“林白同志,張廣智同志!”指導員的大嗓門似乎還震得耳朵發(fā)麻,“咱們新兵連這第一期黑板報,就交給你們倆了!
內(nèi)容,一要新穎,二要牢牢貼合你們新兵的實際!
思想要嚴肅端正,形式呢,還得生動活潑,不能刻板,不能僵化!
記住,這是咱們連的門面!”
指導員的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發(fā)出篤篤的悶響,“三天時間!就給你們?nèi)欤”仨毥o我弄出來!這不是商量,是命令!聽清楚了?”
“是!保證完成任務!”兩人當時條件反射般挺直腰板,鞋跟“啪”地并攏,敬禮的動作整齊劃一,聲音洪亮。
此刻,站在那塊光禿禿、冰冷堅硬的水泥黑板前,剛剛的氣勢瞬間被眼前這龐然大物吸走了不少。
黑板足有六米寬,一米高,這一堵沉默的灰墻,突兀地鑲嵌在營房山墻上,離地一米五的高度讓它更顯得居高臨下,表面殘留著幾道模糊不清的舊粉筆痕,更襯出一種空白的壓迫感。
陽光斜射在上面,反著光,刺得人有點眼花。
“嘶……”張廣智撓了撓本就短得扎手的板寸,感覺頭皮都在發(fā)麻,“林白,這……這玩意兒要怎么下手???畫畫?我……我就會照著葫蘆畫個瓢,還未必像瓢!”
他苦著臉,濃眉擰成了八字,“畫個火柴人還得分不清正反呢!”
林白沒立刻答話,目光黏在了那巨大的黑板上,眉頭也微微蹙著。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似乎在找什么,片刻后才嘆了口氣,帶著點不確定:“廣智,咱們……真不用再去跟班長匯報一聲?下午的隊列訓練,就這么翹了?”
新兵連的紀律根深蒂固,未經(jīng)班長點頭就缺席訓練,這事兒想想還有點虛。
“嗨!你瞎擔心啥!”張廣智一聽這話,剛才的愁容立馬被驅(qū)散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懷里沉重的帆布包擱在黑板下的水泥地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指導員不是當著咱倆的面兒說了嘛!你的那份隊列訓練指揮圖紙,他親自拿去要在全連推廣學習!
就順帶手,把咱倆這三天黑板報的‘假’都給請了!板上釘釘?shù)氖聝?!?/p>
他直起腰,臉上瞬間綻放出無比燦爛的笑容,甚至帶上了點與有榮焉的得意,一巴掌拍在林白肩上,“話說回來,小白,你小子是真人不露相啊!嘖嘖,隨便露一手,那都是寶貝疙瘩!
以前就知道你唱歌跳舞厲害,是個大明星,誰知道你肚子里還藏著畫畫這手絕活兒?全能戰(zhàn)士啊你!”
他那崇拜的目光簡直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林白身上,心里的小算盤撥得噼啪響:乖乖,這哪是戰(zhàn)友,這分明是座移動的寶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