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超乎尋常的集體情緒低落,無聲地宣告著一個事實:
那個總是帶著點淡然笑意、總能恰到好處給予每個人幫助,也總能一次次刷新他們認(rèn)知的林白,對這個集體而言,分量有多重。
當(dāng)熄燈號響起,新兵們拖著疲憊卻心事重重的身體回到宿舍時,眼前的一幕讓他們心頭又是一酸。
只見威風(fēng)凜凜的軍犬狗班長“旋風(fēng)”——蜷縮在林白空蕩蕩的床鋪前。
它把自己碩大的身體緊緊貼著林白那雙作訓(xùn)鞋,下巴擱在鞋面上,濕潤的黑鼻子不時嗅一嗅鞋子的氣味,尾巴也難得地沒有搖動,只是安靜地耷拉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望向門口的方向,帶著純粹的等待和依戀。
孫二滿鼻子一酸,蹲下身輕輕摸了摸旋風(fēng)的頭:“旋風(fēng),等小白呢?”
往日里總會熱情回應(yīng)戰(zhàn)士親近的旋風(fēng),此刻只是懶懶地掀了掀眼皮,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并沒有挪動身體的意思,固執(zhí)地守在那雙鞋旁。
“班長,”張廣智看著這情形,低聲問,“狗班長……今晚就讓它在這行吧?違反規(guī)定嗎?”
張維看著旋風(fēng)那副樣子,心里堵得難受,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我跟炊事班的值班員打過招呼了,就今晚!明天……再看情況?!?/p>
他煩躁地搓了把臉,聲音恢復(fù)了慣常的命令口吻,試圖驅(qū)散彌漫的愁緒:“好了,都杵著干什么?全體都有!腳架上床,俯臥撐準(zhǔn)備!一百個!”
宿舍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身體起伏與床板摩擦的聲響。
張廣智咬著牙,做著遠超五班眾人標(biāo)準(zhǔn)的兩倍數(shù)量,汗水砸在地上,但胸腔里那塊因林白缺席而空出來的地方,卻怎么也填不滿。
看著班長這架勢,張廣智心里清楚:
小白今晚,恐怕是不會回來了。
那以后呢?
他還能回到這張屬于他的床鋪,回到這個擁擠卻充滿熱血和笑聲的五班嗎?
連平時最跳脫樂觀的張?zhí)焯熳鐾旮┡P撐,也忍不住湊到張廣智身邊,壓低的聲音里充滿了不確定:
“廣智,你說……小白他這么牛逼,本事通天,走到哪兒不是香餑餑?師部、甚至更高級別的單位,肯定都搶著要吧?他……他還會回咱們這小小新兵連的五班嗎?”
張廣智用毛巾狠狠擦了一把臉上滾燙的汗水,動作帶著一絲發(fā)泄的意味。
這個問題像根刺一樣扎在他心里,他當(dāng)然希望林白能回來,希望他們這個剛剛凝聚起來的集體能完整地走下去。
可是,理智告訴他,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新兵連,只有短短三個月。
下了連隊,龍歸大海,虎入山林,
誰能保證大家還能在一起?
更何況那可是林白!
他就像夜空中最奪目的星辰,他的光芒注定了他不會、也不該長久地被束縛在新兵連這個小小的搖籃里。
分離,是遲早的事。
只是這“遲早”,來得似乎太快太突然,快得讓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