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智凌厲的目光在趙俊臉上盯了幾秒,然后才緩緩松開緊繃的肌肉,眼神中的戾氣慢慢褪去,但警惕并未完全消散。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強行咽下了無數(shù)句沖到嘴邊的,帶著爹媽帶著生殖器官的問候語,
然后默默地閉上眼,重新靠回樹干上,只是這次,他直接把槍橫抱在了胸口,抱得死緊。
呼嚕聲……再次頑強地、帶著點余怒未消的起伏,響了起來。
趙俊站在原地,看著五班這一圈睡得“千姿百態(tài)”卻又在槍支問題上“鐵板一塊”的新兵,心中那點不服輸?shù)膭艃簭氐咨⒘耍皇O聺M滿的震驚和一絲無奈的佩服。
他嘆了口氣,在五班,他徹徹底底地無功而返。
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張維這老小子帶兵,是真他娘的有兩把刷子!這么一圈摸下來,愣是沒有一個是對槍撒手的!這警戒本能,不服不行!”
六班長趙俊在五班碰了一鼻子灰。
然而,并非所有的新兵班都像五班那樣,將“槍不離身”的警覺刻進了骨子里。
八班長摸到七班一個新兵身后,那小子枕著自己的水壺睡得正香,步槍就那么隨意地靠在背包旁,八班長幾乎沒費什么勁,就拎走了那支冰冷的鐵家伙。
九班長悄無聲息地靠近一班某個蜷縮的身影,試探性地輕輕一拉壓在對方胳膊下的槍帶,槍身滑出大半,主人卻只是咂咂嘴,翻了個身,鼾聲依舊。
二班長甚至只是蹲在一個呼呼大睡的戰(zhàn)士面前,觀察了十幾秒,確認對方毫無反應后,直接伸手,把對方搭在腿邊的步槍拿了起來……
效率驚人。
不到十分鐘,開闊地邊緣臨時充當“指揮臺”的樹蔭下,指導員腳邊已經(jīng)靜靜地躺著七八支步槍。
冰冷的鋼鐵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啞光,沉默地訴說著它們主人的松懈。
指導員背著手,臉色沉靜如水,看不出喜怒,但那深邃的目光掃過那些槍支時,卻帶著千鈞之重。
連長則站在稍遠一點的位置,同樣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很快,十個班的班長被無聲地召集過來,在連長和指導員面前站成一排。
他們神情各異,略顯忐忑。
連長郭玉杰緩緩彎下腰,伸出手指,不是一支一支地拿,而是像拎著一串沉重的戰(zhàn)利品,直接勾起了地上那七八支步槍的背帶,將它們整個提溜起來。
沉甸甸的鐵家伙相互碰撞,發(fā)出輕微的、令人心頭一緊的金屬摩擦聲。
他提著這串“恥辱”的標志物,在班長們面前緩緩踱步,讓那冰冷的槍管和刺刀的寒光,挨個兒從他們眼前晃過。
“還用我和你們說嗎?”連長郭玉杰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遠處傳來的呼嚕聲,像冰冷的鋼針扎進每個班長的耳朵里,“在戰(zhàn)場上,槍是什么?”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個班長的眼睛:
“槍,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