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的其他班長們,見團長雖然訓了張維,但似乎也沒真動怒,氣氛竟詭異地松弛了幾分。
幾個膽子稍大的班長,借著團長點評林白和張廣智被子的由頭,試探著附和了幾句。
宿舍里難得地響起低低的交談聲,帶著點劫后余生的輕松。
只可惜這剛冒頭的熱乎氣兒還沒捂熱乎,就被一道粗糲的嗓音兜頭澆滅了。
“都給老子閉嘴!”一直跟在團長側后方的連長郭玉杰猛地踏前一步,那張黑臉膛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他凌厲的目光像鞭子一樣抽在幾個剛剛開口的班長身上,聲音又沉又硬,砸在地上邦邦響:“你們這幫兔崽子!平時帶兵訓練時那股勁兒呢?都給老子藏被窩里了?看看五班!再看看你們自己帶的班!有他媽可比性嗎?!”
他的視線最后像釘子一樣楔在一班長沈健身上:“尤其是一班長!沈健!你帶的兵呢?襪子能藏被子里,你也好意思站這兒?!”
“是!連長!”沈健猛地一個立正,腳跟磕碰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剛毅的臉頰肌肉緊繃著,瞬間漲得通紅,像抹了一層燒熱的朱砂。
那是一種混合著極度羞愧和被當眾羞辱的灼燒感,從耳根一路燎到脖子根。
他雙眼死死盯著前方墻壁的一點,牙關咬得死緊,腮幫子鼓起硬棱。
此刻他心里翻江倒海,把負責內務的兩個兵吳泰和鄭凱已經(jīng)在腦海里用各種方式“照顧”了千百遍!
這兩個不成器的家伙,害的他這張老臉摁在地上摩擦!
戴立剛團長沒說什么,只是淡淡掃了連長和沈健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卻讓沈健感覺背上像壓了座山。
從五班那扇門出來,外面站的新兵從各位首長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波瀾。
尤其是自家班長張維臉上的表情,如同被瞬間刷上了一層冰霜,剛才在屋里那點因為團長點評而流露的輕松神態(tài)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下頜線繃得如同刀削,眼神恢復了鷹隼般的冷峻和銳利,走在團長側前方半步的位置,整個人像一把重新入鞘的鋒利軍刀,沉默地散發(fā)出不容置疑的紀律性和權威感。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穿過營區(qū)的甬道,腳步聲在安靜的中午顯得格外整齊而沉重,帶著無形的壓力壓向六班宿舍。
六班長趙俊站在自己班門口,心里的小人兒已經(jīng)在瘋狂翻白眼了!
“瑪?shù)拢 壁w俊心里的小劇場正在上演無聲的咆哮,“誰踏馬愿意在五班之后展示啊?!那幫牲口是人嗎?被子疊得跟機器壓出來的似的,窗臺能當鏡子照!蒼蠅上去都得劈叉!誰在五班后面檢查能不被罵呀?!這不純粹是找虐嗎?!”
他想著自己班里那幾個雖然也算整齊,但跟五班比起來總顯得差點“精氣神”的內務,絕望感油然而生。
“這還比個錘子啊!”他心里哀嚎。
再不爽,命令如山。
趙俊深吸一口氣,把最后一絲煩躁死死摁回肚子里,硬著頭皮,臉上擠出訓練有素的、標準的嚴肅表情,挺胸帶隊進了宿舍。
然而,情況卻遠沒有趙俊預想的那么糟糕,甚至可以說……
有點超出預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