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女孫輩的歸來,讓原本因明蘭病重而顯得沉寂壓抑的侯府內(nèi)院,重新煥發(fā)出生機與暖意。他們深知,對于明蘭這樣的慢性病,心情的愉悅與精神的放松,有時比湯藥更為重要。于是,一場以“讓母親祖母開心”為目的的、無聲的默契行動,在顧嫻和顧鈞的組織下悄然展開。
長女顧嫻心思細膩,最是體貼。她深知母親臥病在床,時日漫長,最易無聊煩悶。她便每日抽出固定時間,坐在明蘭榻前的小杌子上,一邊做著針線,一邊輕聲細語地與她閑聊。聊的不是什么大事,多是些家長里短、市井趣聞,或是她自家孩子的頑皮瑣事。
“母親,您不知道,前日錚兒他爹考校他功課,問及《論語》中一句,他竟答得驢唇不對馬嘴,把他爹氣得吹胡子瞪眼,那小猴子還一臉無辜……”顧嫻說著,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明蘭聽著,腦海中便能想象出那副場景,也不禁莞爾。有時,顧嫻也會拿起話本子,挑些輕松有趣的故事,慢慢地念給明蘭聽。她的聲音溫和悅耳,如同潺潺流水,撫慰著明蘭因病痛而焦躁的心緒。在女兒溫柔的陪伴和講述中,時間仿佛過得快了些,身體的難受似乎也減輕了幾分。
長子顧鈞雖不似妹妹般長于陪伴閑話,卻用他的方式表達著關(guān)心。他會在處理完必要的書信往來后,來到明蘭房中,有時是靜靜地坐上一會兒,陪母親對弈一局慢棋。他知道母親精神不濟,下棋時從不催促,步步耐心,偶爾還會故意露出個破綻,讓明蘭贏上一子半子,博她一笑。
更多的時候,他會挑選一些朝野間不涉機要、卻又新鮮有趣的邸報內(nèi)容,或是自己在任上遇到的一些無傷大雅的趣事,用簡練平和的語言說給明蘭聽。他知道母親雖在病中,但心思依舊敏銳,對外界并非全然不關(guān)心。這種方式,既能讓明蘭了解外界動態(tài),不至于完全閉塞,又不會耗費她太多精神。
“母親,近日京中傳來消息,說是有西域商人進獻了一種奇特的瓜果,名喚‘哈密瓜’,甘甜如蜜,陛下賞賜了幾位重臣,父親也得了一個,已命人快馬送回來,說是給母親嘗鮮。”顧鈞平淡的敘述中,帶著對父母情意的了然。
明蘭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并非為那稀罕瓜果,而是為顧廷燁這份無論何時何地都惦記著她的心意,也為兒子這份不動聲色的體貼。
而孫輩們的“表演”,則更是每日的固定節(jié)目,也是最有效的“開心藥”。長孫顧錚在先生的指導下,學問日進,有時會正襟危坐地給明蘭背誦新學的詩詞文章,那小大人的模樣,總能逗得明蘭忍俊不禁。背誦完畢,他還會像小先生一樣,磕磕絆絆地講解一番詩中的意思,雖然時常理解得似是而非,但那份認真的勁兒頭,讓明蘭心中滿是欣慰。
更小的孩子們則毫無章法,卻是快樂的源泉。他們會在榻前的地毯上玩鬧,為了一個玩具爭搶,又很快和好;會把自己畫的歪歪扭扭、看不出形狀的畫作驕傲地展示給祖母看;會趴在榻邊,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問出各種天馬行空、令人捧腹的問題。
“祖母,藥那么苦,您為什么還要喝呀?偷偷倒掉好不好?”
“祖母,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嗎?您病好了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祖母,爹爹說您以前可厲害了,管著好大好大的學堂,等我長大了,我也要像您一樣!”
這些稚嫩的話語,如同春風,拂過明蘭的心田。看著孩子們純真的笑臉,聽著他們無憂無慮的笑聲,她感覺自己那顆因久病而有些沉寂的心,仿佛也被注入了新鮮的活力。那份濃濃的、毫無保留的親情,像一層溫暖的光暈,將她緊緊包裹。她不再僅僅是一個需要被照顧的病人,更是被兒孫們深深愛戴著、需要著的母親和祖母。
這種被需要、被珍視的感覺,極大地緩解了她因病而產(chǎn)生的無力感和自我懷疑。她開始更努力地配合治療,努力多吃一點東西,在精神好的時候,也會主動要求坐起來一會兒,看看孩子們玩耍,或是和女兒說說話。
她真切地感受到,子女孫輩的歸來和陪伴,比任何名貴的藥材都更能滋養(yǎng)她的身心。藥物調(diào)理的是她的氣血,而親情,治愈的是她的精神。在這濃濃的親情支持下,她心中戰(zhàn)勝病魔的信念,變得更加堅定。窗外雖是數(shù)九寒天,但她的病榻之前,卻始終洋溢著暖徹心扉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