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3章 暗流織羅網（第2頁）

“二夫人！我家男人冤枉??！那點錯處，平日里頂多罰幾個月月錢，何至于此？定是……定是因為老奴前些日子沒按賴媽媽的意思，克扣針線房給澄園新送來的幾個小丫頭的冬衣料子……老奴不敢違了規(guī)矩，才得罪了人……”朱婆子哭得老淚縱橫。

明蘭靜靜聽著，心中了然。這是小秦氏的又一招——借刀殺人，逼她表態(tài)。若她不管，便是見死不救，寒了底下人的心；若她管了，便是直接對上賴媽媽，甚至小秦氏，坐實了“新婦攬權，不敬婆母”的名頭。

她沉吟片刻，溫聲道：“朱媽媽莫急。你男人的傷要緊，先請大夫好生醫(yī)治。澄園庫房里還有些上好的金瘡藥，小桃，你取來給朱媽媽帶上?！?/p>

朱婆子千恩萬謝。

待她走后，明蘭對丹橘道：“去打聽一下，這朱婆子夫婦平日在府中風評如何？與賴媽媽那邊是否真有舊怨？”

丹橘很快帶回消息：朱婆子夫婦是府里幾十年的老人了，老實本分，針線活計是出了名的精細，從不惹是生非。她男人管著外院車馬調度，也是個謹慎人。這次被重罰，確實蹊蹺。府中已有不少老人私下議論，覺得賴媽媽小題大做，下手太狠。

明蘭心中有數(shù)了。她提筆寫了一封短箋，讓石鏗派人送去給沈從興的夫人張氏。信中并未提朱家之事，只言端午將至，自己初入侯府，不知各家節(jié)禮如何置辦才算妥當，想請張姐姐指點一二，并附上了一張澄園新制的點心方子。

翌日，張氏便派人送來了一份詳細的各府節(jié)禮單子，還熱情地邀請明蘭過府說話。明蘭依言前往沈府，與張氏相談甚歡。臨別時，張氏握著明蘭的手，不經意般提起：“說起來，我們府上針線房正缺個有經驗的老管事。妹妹府上若有什么得用又穩(wěn)妥的老人，不妨推薦一二？這年頭，忠心又手巧的老人，可不好找呢?！?/p>

明蘭心領神會，莞爾一笑：“姐姐說的是。倒真有一位朱媽媽，針線活計是極好的，為人也本分。只是她男人前些日子受了傷，如今在府里處境有些艱難……”

“哦？還有這等事？”張氏柳眉微蹙，隨即爽快道，“這有何難！若她愿意，讓她夫婦倆都到我府上來！我這里正缺個管車馬的老成管事，他男人若好了，也能頂上。在我這里，斷不會讓他們受委屈！”

事情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解決了。朱婆子夫婦對明蘭感激涕零，千恩萬謝地去了沈府。消息傳回侯府，并未引起太大波瀾，只在小范圍的下人中流傳：二夫人仁厚，為底下人尋了個好出路。而小秦氏和賴媽媽那邊，卻如同吞了只蒼蠅，有苦說不出——人是沈夫人要去的，她們還能去沈府要人不成？

經此一事，澄園在府中底層仆役心中的形象，悄然發(fā)生了變化。這位新夫人，不僅有雷霆手段，更有菩薩心腸，且手腕圓融，能不著痕跡地護住想護的人。一些原本觀望、甚至被小秦氏那邊拿捏的舊仆，心思開始活絡起來。

顧廷煒那邊的污言穢語也漸漸少了。倒不是他轉了性，而是他身邊幾個最跳脫的小廝，接連幾天“意外”地摔斷了腿，或是“失足”掉進了花園的荷花池，雖無性命之憂，卻也吃了大苦頭。動手的人干凈利落，查無實證，只留下靖邊軍特有的、令人心膽俱寒的警告氣息。顧廷煒再蠢，也明白這是來自他那位二哥的無聲威懾，嚇得收斂了許多。

澄園的日子，似乎漸漸步入正軌。份例用度不再被克扣，下人們規(guī)矩了許多，連正院那邊送來的節(jié)禮單子，也“及時”了不少。

這日，明蘭正在澄園臨湖的水榭中臨帖。微風拂過湖面，帶來陣陣荷香。丹橘腳步輕快地走來，臉上帶著笑意：“姑娘，石統(tǒng)領說，侯爺（顧廷燁）派人送東西回來了！”

明蘭筆尖一頓，一滴墨悄然落在宣紙上，暈開一小團墨跡。她放下筆，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哦？是什么？”

很快，兩個沉甸甸的樟木箱子被抬進水榭。打開一看，并非金銀珠寶，而是一箱碼放整齊、帶著墨香的新書——皆是西北地理風物、邊防輿圖、異族志略之類的實用書籍。另一箱，則是各種西北特有的藥材種子、幾塊奇特的礦石標本，甚至還有一把鑲嵌著寶石、形制古樸的西域短刀。

箱子最上面，放著一封信。依舊是顧廷燁那力透紙背的字跡：

“見書如晤。西北遼闊，風物迥異，心甚念之。藥材種子可試種于莊上藥圃，礦石乃關外所得，或可賞玩。短刀贈你，權作防身。軍務冗繁，歸期未定，珍重自身。廷燁字?！?/p>

沒有甜言蜜語，只有他眼中所見、心中所念的分享，以及那份沉甸甸的、跨越千里的掛念與守護。明蘭拿起那把沉甸甸的西域短刀，刀鞘上繁復的紋路帶著粗獷的異域風情。她緩緩抽刀出鞘，寒光凜冽。

她將短刀輕輕放在書案上，與二哥長柏所贈的“秋水”劍并排而立。一柄是兄長的守護，一柄是丈夫的掛念。指尖拂過冰涼的刀身，明蘭望向西北的方向，澄澈的眼眸深處，映著水榭外的湖光山色，沉靜依舊，卻悄然多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名為牽掛的微瀾。

侯府深似海，前路多荊棘。但此刻，手握利刃，心有微光，她不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