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gè)婆子都屏住了呼吸。
“他!他當(dāng)著所有族老、賓客、還有老侯爺靈位的面!掄起那香爐,狠狠砸在了青石地板上!‘哐當(dāng)’一聲巨響!香灰撒了一地,銅爐都砸扁了!”婆子聲音都尖利起來,“那聲響,震得整個(gè)靈堂都嗡嗡的!所有人都嚇傻了!”
明蘭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聽到了那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看到了香灰彌漫中那個(gè)孤絕的身影。
“然后呢?然后呢?”小桃急切地問。
“然后?”婆子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顧廷燁就站在那堆碎銅爛鐵和香灰中間,目光像刀子一樣掃過新侯爺、小秦氏、曼娘,還有那些族老!他說……”婆子努力模仿著那冰冷沙啞、仿佛帶著血腥氣的語調(diào):
“**‘好!好得很!今日爾等所賜,顧廷燁銘記五內(nèi)!父死,家破,兄弟鬩墻,族人相欺!此等‘家業(yè)’,此等‘爵位’,爾等既視為珍寶,便留著生蛆發(fā)爛吧!’**”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撕裂蒼穹般的決絕與狠厲:
**‘莫道今日落魄,便欺我顧廷燁無能!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且待來日,再看這寧遠(yuǎn)侯府的門楣,究竟是姓顧,還是……姓了別家!’**”
婆子模仿完,廊下陷入一片死寂。連呼嘯的風(fēng)雪聲似乎都小了下去。所有人都被那話語中蘊(yùn)含的滔天恨意與玉石俱焚的決絕震懾住了。
“說完,”婆子咽了口唾沫,“他看也不看眾人,一把扯下身上的孝服,狠狠摜在地上!就那么穿著一身單衣,頂著漫天風(fēng)雪,大步走出了靈堂!頭也不回!那背影……嘖嘖,跟要吃人的閻羅似的!”
“天爺……他……他這是……反出家門了?”小桃的聲音帶著顫抖。
“可不是嘛!”婆子一錘定音,“聽說直接出了城,不知所蹤了!寧遠(yuǎn)侯府這下……算是徹底塌了天了!”
風(fēng)雪依舊肆虐。明蘭站在回廊的陰影里,手腳冰涼。婆子們繪聲繪色的描述,在她腦海中勾勒出一幅無比清晰的畫面:香灰彌漫的靈堂,破碎的銅爐,被摜在地上的孝服,還有那個(gè)在漫天風(fēng)雪中決然離去的、孤絕如狼的背影。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
“且待來日……”
那低沉沙啞、如同淬血寒冰般的話語,一字一句,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她的心上,激起巨大的回響。那不僅僅是對(duì)不公命運(yùn)的控訴,更是一種近乎詛咒的誓言!一種蟄伏的兇獸,在舔舐傷口時(shí)發(fā)出的、擇人而噬的低吼!
他走了。不是逃離,而是以一種最慘烈、最決絕的方式,與那個(gè)腐朽不堪的家族徹底割裂!帶著滿身的傷痕、滔天的恨意,以及那句足以讓整個(gè)京城權(quán)貴圈都為之膽寒的誓言,踏入了茫茫風(fēng)雪之中,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