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47章 生死一線間（上）（第1頁）

時光荏苒，轉眼已是深秋。澄園內的楓葉染上了一層絢爛的紅，如同燃燒的火焰，映照著一段焦灼而充滿希望的等待。

明蘭的腹部高高隆起，行動愈發(fā)不便。自經歷了中期那場驚心動魄的波折后，她的孕期后半段在顧廷燁更加滴水不漏的守護下，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太醫(yī)診脈，均言胎氣日益穩(wěn)固，胎兒發(fā)育甚好，只是因前番折騰，母體耗損了些元氣，需得好好將養(yǎng)。顧廷燁聞言，更是將“呵護備至”四字做到了極致，明蘭笑言自己幾乎成了琉璃娃娃，碰也碰不得。

然而，生育之事，終究是闖一道無人能代的鬼門關。無論準備得如何周全，當那一刻真正來臨是，依然充滿了未知與兇險。

這日夜里，明蘭正由顧廷燁扶著在內室緩緩踱步，忽覺腹部傳來一陣緊密過一陣的墜痛，不同于往常的胎動，來得又急又猛。她猛地抓住顧廷燁的手臂，指甲瞬間掐入他的皮肉，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

“仲懷……疼……好像，好像要生了……”她的聲音因突如其來的劇痛而斷斷續(xù)續(xù)，帶著明顯的慌亂。

顧廷燁心頭猛地一緊，雖早已將產房、穩(wěn)婆、太醫(yī)一切事宜安排妥當，演練了無數(shù)次，但真當這一刻來臨，巨大的恐慌還是瞬間攫住了他。他強自鎮(zhèn)定，一把將明蘭打橫抱起，動作卻輕柔無比，疾步走向早已布置好的產房，聲音穩(wěn)如磐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別怕，明蘭，我在！我們早就準備好了！丹橘！小桃！快去叫穩(wěn)婆！請劉太醫(yī)過府候著！”

澄園瞬間燈火通明，如同白晝。訓練有素的仆婦們按照事先演練過無數(shù)次的流程，無聲而迅速地行動起來。熱水、剪刀、參片、干凈的布帛……一應物什流水般送入產房。兩位經驗最豐富的穩(wěn)婆立刻圍了上來，檢查情況，低聲安撫著明蘭。

顧廷燁被攔在了產房外。聽著里面明蘭壓抑不住的痛呼聲，每一次呻吟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面色鐵青，背脊繃得筆直，如同標槍般立在廊下，拳頭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秋夜的涼風吹在他身上，卻吹不散他心頭的焦灼和滾燙的擔憂。

石鏗沉默地守在一旁，遞上一件披風：“侯爺，夜深露重?！?/p>

顧廷燁恍若未聞，目光死死盯著那扇隔絕了他的門扉，仿佛要穿透過去，看清里面的情形。

產房內，明蘭的陣痛越來越密集，額發(fā)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蒼白的臉頰上。她死死咬著唇，努力遵循著穩(wěn)婆的指令呼吸、用力。劇烈的疼痛幾乎要撕裂她的神智，她只能憑借一股強大的意志力強撐著。她知道顧廷燁就在外面，她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焦慮。為了他，為了他們期盼已久的孩子，她必須撐下去。

“夫人，用力！看到頭了！再使把勁！”穩(wěn)婆的聲音帶著鼓勵。

明蘭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只覺得身下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幾乎讓她暈厥過去。

然而，孩子的啼哭聲并未如預期般響起。

產房內的氣氛陡然一變。穩(wěn)婆的聲音帶上了急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不好！是立生！腳先出來了！快！快稟報侯爺！情況危急！”

“立生”二字如同驚雷，炸響在產房內外！這是難產中最兇險的情況之一，極易導致胎兒窒息，產婦更是九死一生！

消息傳到外面，顧廷燁只覺得眼前一黑，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幾乎讓他站立不穩(wěn)。他猛地就要往產房里沖：“明蘭！”

“侯爺不可！”劉太醫(yī)和幾個老成的媽媽死死攔住他，“產房乃血光之地，侯爺萬萬不可進去！驚擾了產婦，更是大忌啊！”

“滾開！”顧廷燁雙目赤紅，如同困獸，渾身散發(fā)著駭人的戾氣，“她若有事，我要你們所有人陪葬！”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絕望。

劉太醫(yī)跪倒在地，疾聲道：“侯爺！此刻最要緊的是保住夫人！下官這就進去施針用藥，竭盡全力！請侯爺穩(wěn)??！您若亂了，夫人可怎么辦啊！”

顧廷燁猛地頓住腳步，是啊，他若亂了，明蘭怎么辦？他死死咬著牙關，口腔里彌漫開一股鐵銹般的血腥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進去！救她！無論如何，保大人！一定要保大人！”最后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泣音。在他心里，什么都比不上明蘭的性命重要！

產房內，明蘭已經耗盡了力氣，意識開始模糊。劇痛和虛弱讓她幾乎想要放棄。穩(wěn)婆的驚呼，劉太醫(yī)凝重的面色，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和緊張氣氛，讓她明白自己恐怕是遇到了極大的難關。

“夫人！醒醒！不能睡啊！”丹橘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參片！快給夫人含上！”劉太醫(yī)快速施針，試圖激發(fā)明蘭的元氣。

就在這混沌之際，明蘭仿佛聽到產房外，傳來顧廷燁壓抑到了極致、卻依舊穿透門板的聲音，那聲音里帶著她從未聽過的哽咽和祈求：“明蘭！撐??！我求你！為了我，撐??！你說過我們要一直在一起的！明蘭——！”

這聲音像一道光，劈開了重重迷霧，注入她逐漸冰冷的身體里。是啊，她不能放棄。外面還有那個把她看得比命還重的男人在等著她。他們還有那么長的路要走，他們期盼了那么久的孩子還沒有見到這個世界……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猛地從身體深處涌出！明蘭猛地睜開眼睛，眼中爆發(fā)出驚人的亮光，她發(fā)出一聲近乎嘶啞的吶喊，用盡了生命最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