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侯爺與夫人唯一的嫡出千金及笄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傳遍了宥陽乃至鄰近的州府。顧廷燁雖已致仕,但余威猶在,圣眷未衰,且顧家與京中顯貴、地方大員皆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其家世底蘊,遠非尋常鄉(xiāng)紳富戶可比。而明蘭當年在京城便是以聰慧賢淑著稱,她教養(yǎng)出的女兒,品貌才情自然引人遐想。
于是,顧家莊園的門檻,仿佛一夜之間變得熱鬧起來。往日里多是官員之間的禮節(jié)性拜訪或是親戚走動,如今卻多了許多借著各種由頭前來探訪的夫人太太們。她們或是帶著年紀相當?shù)淖又?,或是獨自前來,言談之間,總不忘將話題引到顧家大小姐身上,明里暗里地打聽詢問,贊譽之詞更是不絕于耳。
“哎呀,侯夫人真是好福氣!聽說大小姐不僅模樣標致得跟畫里的人兒似的,性子更是溫婉可人,又通詩書,懂音律,這般品貌,真是世間少有!”
“可不是么!也不知將來哪家有福氣的公子哥兒,能求娶到顧大小姐這樣的佳人!”
“侯爺、夫人若是開始為大小姐相看人家,可別忘了知會我們一聲,咱們也好幫著參詳參詳,或是家里若有合適的子侄,也能得個機會不是?”
明蘭周旋于這些夫人太太之間,臉上始終帶著得體雍容的微笑,應對自如,既不過分熱絡,也不顯得冷淡,對于各家試探性的提點,一律以“孩子還小,我們還想多留兩年”、“她父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須得仔細斟酌”等話委婉擋了回去,滴水不漏。
然而,回到內院,與顧廷燁獨處時,夫妻二人的神色便凝重起來。
“今日知府夫人又來了,話里話外都在提她娘家的那個侄兒,說是剛中了舉人,一表人才。”明蘭揉著額角,微微蹙眉,“我讓人去打聽了,那舉人學問倒是尚可,但其家風……聽聞其父寵妾滅妻,家宅不寧,那孩子耳濡目染,只怕也……”
顧廷燁冷哼一聲,手中把玩的玉核桃微微一滯:“家風不正,乃是大忌。任他才高八斗,也免談。”他將玉核桃放在桌上,語氣斬釘截鐵,“我的曦兒,絕不能嫁入那等烏煙瘴氣的人家受委屈?!?/p>
“還有城西徐家,也托人遞了話。”明蘭繼續(xù)道,“徐家是本地大族,富甲一方,倒是嫡子,人也老實。只是……聽說毫無進取之心,只知吃喝玩樂,于讀書經(jīng)濟一竅不通。曦兒若嫁過去,只怕是……”她搖了搖頭,未盡之意顯而易見。女兒那般靈秀,若配一個庸碌無為的丈夫,日后生活豈不乏味無趣?
顧廷燁眉頭鎖得更緊:“癡頑之輩,更非良配。我顧廷燁的女兒,豈是那等紈绔子弟能匹配的?”
接連幾日,明蘭應付了好幾撥這樣的試探,篩選下來的信息卻令人不甚滿意。不是家世相當?shù)拥苡孤?,就是子弟略有才名但家風有瑕,或是門第稍低企圖攀附……竟難以找到一個家世、人品、才學、家風皆能入眼的合適人選。
顧廷燁愈發(fā)煩躁起來。他一生殺伐決斷,面對千軍萬馬尚且不懼,如今卻為了女兒的婚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和焦慮。他恨不得將世間所有男子都拉來細細審查一遍,卻又深知這絕無可能。
“莫非這宥陽,就找不出一個像樣的青年才???”他在書房中踱步,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
明蘭相對冷靜些,她替丈夫斟了杯茶,溫聲道:“仲懷,稍安勿躁。曦兒的婚事是大事,急不得。宥陽地方畢竟有限,良材美玉豈是輕易能得的?咱們需得把眼光放長遠些。京城、江南,或是你舊日同僚、部下家中,或許有合適的子弟。需得細細尋訪,多方打聽才好。”
顧廷燁停下腳步,接過茶盞,沉吟道:“你說得有理。是我心急了。”他嘆了口氣,目光投向窗外,帶著幾分悵惘,“總覺著曦兒還是個小娃娃,怎么一晃眼,就到了要議親的年紀了……總想給她挑個十全十美的,又怕……所托非人?!?/p>
這番話語,出自一向強勢的顧廷燁之口,顯得格外柔軟。明蘭心中亦是酸軟,輕輕握住他的手:“我明白。我們都想給她最好的。正因如此,才更要慎之又慎。不僅要看對方家世才學,更要看其品性心術,是否寬厚正直,是否懂得尊重愛護妻子,其家人是否和善明理。這些,都需要時間和機會去觀察打探?!?/p>
夫妻二人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重視與謹慎。他們深知,一樁婚姻,關乎女兒一生的幸福,絕不能有絲毫輕率。
于是,顧廷燁開始動用自己的關系網(wǎng)絡,暗中尋訪合適的人選。而明蘭則更加留意各家夫人的言談舉止,從中分析其家風家教,同時也開始有意識地引導團哥兒,讓她在不經(jīng)意間接觸一些經(jīng)過初步篩選的、來自不同家庭的年輕子弟的信息,觀察她的反應。
一顆備受矚目的明珠,靜靜地待字閨中,而其父母,已為她拉開了精心篩選的序幕。這場為愛女尋覓佳婿的“戰(zhàn)役”,遠比他們想象中更加需要耐心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