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顧偃如粗重而驚恐的喘息聲。地上散落的賬冊和供詞,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抖。他帶來的那些旁支代表,此刻早已面無人色,縮著脖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哪里還敢再提什么“主持公道”?
顧廷燁的目光如同萬載寒冰,從面如死灰的顧偃如身上掃過,最后落在那幾個噤若寒蟬的旁支代表臉上。
“你們,”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方才不是口口聲聲,要本侯主持公道嗎?嗯?”
那幾人被他看得渾身一哆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侯爺息怒!侯爺息怒!小的們糊涂!小的們是被豬油蒙了心!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滾!”顧廷燁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幾人如蒙大赦,連滾爬爬,頭也不敢回地逃離了這令人窒息的書房,只留下癱軟在地、如同爛泥的顧偃如。
“三叔,”顧廷燁走到顧偃如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里淬著刻骨的寒意與失望,“我敬你是長輩,父親也一直念著手足之情??赡隳??你就是這樣當(dāng)長輩的?縱容包庇親信,倒賣軍需,中飽私囊!喝兵血!吃人肉饅頭!你可知,西北邊關(guān),多少將士因缺衣少食埋骨黃沙?!你可知,你貪墨的每一兩銀子,都沾著我大周將士的鮮血?!”
他的質(zhì)問,如同重錘,狠狠砸在顧偃如心上。顧偃如抖如篩糠,涕淚橫流,哪里還有半分方才“主持公道”的族老氣派?
“廷燁…廷燁!三叔…三叔是一時(shí)糊涂?。《际恰际窍旅娴娜嗣杀瘟宋?!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看在你死去的祖母份上…饒了三叔這一回吧!三叔…三叔把錢都吐出來!全都吐出來!”他抱著顧廷燁的腿,哀嚎求饒。
“饒你?”顧廷燁眼中沒有絲毫溫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決絕,“那些因你貪墨而凍傷致殘的將士,誰來饒他們?!他們的公道,誰來給?!”他猛地一腳將顧偃如踹開,“來人!”
石鏗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門口:“侯爺!”
“將顧偃如拿下!關(guān)入府中地牢!嚴(yán)加看守!”顧廷燁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即刻查抄顧偃如府?。∷挟a(chǎn)業(yè)、賬冊、往來書信,全部封存!一草一木,不得遺漏!涉案人等,無論親疏,一律鎖拿!”
“是!”石鏗領(lǐng)命,揮手間,兩名如狼似虎的親衛(wèi)上前,像拖死狗一樣將癱軟哀嚎的顧偃如拖了下去。這位昔日風(fēng)光無限的顧三老爺,轉(zhuǎn)眼間便成了階下囚。
顧廷燁站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翻涌著滔天的怒火與痛心。他并非不知這些旁支的齷齪,卻萬萬沒想到,自己嫡親的三叔,竟敢把手伸向軍需,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這已不是簡單的家族內(nèi)斗,而是動搖國本、禍害忠良的大罪!
這時(shí),書房側(cè)門珠簾輕響。明蘭一身素雅的青碧色衣裙,緩步走了進(jìn)來。她顯然是聽到了動靜,臉上并無驚訝,只有一片了然于心的沉靜。她走到顧廷燁身邊,沒有多問,只是輕輕握住了他緊攥的、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
感受到她指尖微涼的溫度和無聲的撫慰,顧廷燁緊繃的身體和翻騰的怒火,才稍稍平復(fù)了一些。他反手緊緊握住明蘭的手,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后的沙?。骸澳愣贾懒??”
“常青查賬時(shí),發(fā)現(xiàn)幾筆異常的大額虧空,源頭指向戶部倉場和城南的錦華莊。石鏗順著查下去,才挖出了三叔這條線?!泵魈m的聲音平靜,將一份謄抄清晰的證據(jù)摘要遞給顧廷燁,“本想等你回來再細(xì)說,沒想到三叔自己先跳了出來。”
顧廷燁接過摘要,快速掃過,上面羅列著顧偃如通過奶兄操控錦華莊、勾結(jié)戶部倉場主事、倒賣軍需物資、貪墨巨額銀兩的詳細(xì)證據(jù)鏈。條理清晰,鐵證如山。
“你…早就備好了?”顧廷燁看向明蘭,眼神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