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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第1頁）

宥陽鄉(xiāng)間的日子，如同精心釀造的美酒，愈發(fā)醇厚甘甜。顧廷燁與明蘭似乎已完全融入了這田園牧歌的節(jié)奏，春耕秋收，采菊東籬，教導兒孫，與鄉(xiāng)鄰和睦相處。過往的刀光劍影、朝堂風云，仿佛都成了褪色的夢境，遙遠而不真切。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他們曾身處權(quán)力漩渦的中心，即便抽身而退，也難免會留下漣漪，甚至是一些未曾徹底了結(jié)的恩怨。這些隱藏在暗處的釘子，并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自行銹蝕，反而可能在無人察覺的角落里，滋生著更深的怨毒。

最初的異樣，細微得幾乎讓人忽略。

先是顧家在宥陽城里的幾處鋪面，接連遇到些不大不小的麻煩?；蚴嵌悇绽魡T突然變得格外“認真”，反復核查陳年舊賬；或是街面上的青皮無賴突然在店門前滋事，影響了生意；又或是原本合作多年的供貨商，支支吾吾地提出要漲價甚至終止合作。這些事單獨看來，都像是商業(yè)活動中常見的磕絆，管事們自行處理了，并未第一時間上報給安心養(yǎng)老的侯爺和夫人。

接著，莊子上也出了幾件怪事。一夜之間，好幾處即將成熟的稻田被人惡意踐踏，損失雖不算極其慘重，卻足夠惡心人；看守果園的老農(nóng)聲稱夜里看到鬼鬼祟祟的黑影，但追出去又不見蹤影；甚至顧廷燁常去釣魚的那段河灣，也莫名出現(xiàn)了幾處隱秘的絆索，若非他身手敏捷，幾乎要著了道。

顧廷燁聽聞這些匯報，起初并未太放在心上，只以為是尋常的鄉(xiāng)里糾紛或毛賊作亂，吩咐管家和莊頭加強巡查，依法處理便是。他半生經(jīng)歷的風浪太大，這些小兒科的伎倆，在他眼中實在不值一提。他甚至笑著對明蘭說：“看來咱們這侯府的名頭，離了京城也不好使了，什么魑魅魍魎都敢來伸伸手腳。”

但明蘭卻微微蹙起了眉頭。女人的直覺往往更為敏銳，尤其是她這樣在陰謀詭計中浸淫過的人。她放下手中的賬冊，沉吟道：“仲懷，你不覺得這些事，有些太湊巧了嗎？鋪子、莊子、甚至你常去的地方，幾乎同時出事。若說是意外，也未免太過頻繁；若說是針對我們，手段卻又顯得有些……低劣和瑣碎，不像是要一擊致命，倒像是在試探，或者說，純粹是為了給我們添堵，惹我們不痛快?！?/p>

顧廷燁聞言，笑容微斂。他并非想不到這一層，只是潛意識里不愿再被過去的陰影糾纏。經(jīng)明蘭點破，他重新審視這一連串事件，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起來：“試探？添堵？……若真是如此，那會是誰？我們在宥陽，并未與人結(jié)下如此深仇大恨。”

“宥陽沒有，不代表別處沒有?！泵魈m的聲音低沉下來，目光中閃過一絲憂慮，“仲懷，你忘了京城嗎？忘了禹州嗎？你這一路走來，扳倒過多少人？擋了多少人的路？又讓多少人顏面盡失，甚至家破人亡？即便你已辭官歸隱，但總有些仇恨，是不會隨著時間消散的?！?/p>

她的話，像一把冰冷的鑰匙，打開了記憶深處那扇塵封的門。顧廷燁的眼前閃過一張張或憤怒、或怨毒、或不甘的臉孔。劉貴妃及其黨羽、兗王余孽、被他在整頓軍務時嚴厲處置的勛貴將領(lǐng)、在朝堂爭斗中落敗的政敵……的確，有太多人有著恨他的理由。其中有些人或許已經(jīng)失勢凋零，但難免有漏網(wǎng)之魚，或者那些人的后代、門生故舊，依舊懷恨在心。

“你是說……有人賊心不死，追到了宥陽？”顧廷燁的聲音冷了下來，周身那股久違的、屬于沙場悍將的凜冽氣息隱隱復蘇。

“未必是追來，或許是本就潛伏在暗處，一直等待著機會?！泵魈m分析道，“你我在明，敵在暗。他們或許不敢正面與你為敵，但用這些陰損瑣碎的手段來惡心我們，騷擾我們，讓我們不得安寧，卻是做得出來的。甚至……”她頓了頓，語氣更加凝重，“我擔心這只是開始。若見我們應對無力，或是疏于防范，他們的膽子或許會越來越大，手段也會越來越狠毒。”

顧廷燁沉默片刻，緩緩點頭：“你說得對。是我想當然，以為離了那是非之地，便可高枕無憂了?！彼兆∶魈m的手，眼中充滿了歉意和后怕，“幸好有你警覺。否則，若因我的疏忽大意，讓你和孩子們受到絲毫傷害，我萬死難辭其咎?！?/p>

明蘭反握住他的手，柔聲道：“你我夫妻一體，何必說這些。眼下最要緊的，是弄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后搗鬼，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單純的泄憤，還是另有圖謀？”

顧廷燁眼中寒光一閃，那股久違的殺伐決斷之氣重新回到身上：“不管是誰，既然敢來，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明蘭，從今日起，府中和各處的護衛(wèi)需得再加強一倍，尤其是你和孩子們的身邊，絕不能離人。我會讓石鏗帶幾個絕對可靠的好手，暗中調(diào)查這些事的源頭。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

平靜的田園生活，陡然被一層無形的陰霾所籠罩。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