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盛纮一腳狠狠踹在春杏心口,將她踹翻在地,“好個不小心!一個不小心,就要了我盛家一條人命?!你這賤婢!留你何用!”他連日來的郁結(jié)、對后宅頻生事端的暴怒,此刻盡數(shù)發(fā)泄在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頭身上。
“拖下去!”盛纮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冷酷無情,“杖斃!立刻杖斃!就在這園子里打!讓所有人都看著!這就是懈怠職守、釀成大禍的下場!”
“老爺饒命?。○埫?!”春杏凄厲的哭喊求饒聲如同瀕死的野獸哀嚎,被兩個如狼似虎的婆子粗暴地堵住嘴,拖到了園子中央的空地上。
沉重的板子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狠狠落下!
“啪!”
“啪!”
“啪!”
沉悶而恐怖的擊打聲,伴隨著骨頭碎裂的細微聲響,一下,又一下,重重砸在每個人的心上!鮮血迅速染紅了春杏粗陋的下人衣裳,她起初還能發(fā)出微弱的嗚咽,很快便只剩下身體無意識的抽搐,最終徹底沒了聲息。那雙因恐懼和劇痛而瞪大的眼睛,空洞地望著棲霞閣的方向,映著林噙霜那張慘白扭曲的臉。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氣息。下人們面無人色,瑟瑟發(fā)抖,連大氣都不敢出。盛纮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林噙霜死死攥著帕子,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身體抖得幾乎站立不住,一半是驚懼,一半是……一種計劃徹底失控的瘋狂。
明蘭站在一旁,臉色蒼白如雪,身體搖搖欲墜。她看著地上春杏那具漸漸冰冷的尸體,看著那刺目的鮮血,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她的目光越過血泊,與林噙霜那怨毒得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神在空中無聲碰撞。
她看穿了!她看得清清楚楚!從潑油的指令,到金釧的“意外”死亡,再到春杏被推出來頂罪杖斃!每一步,都是林噙霜精心設(shè)計的毒計!金釧的死是意外,卻是林噙霜惡毒計劃催生的惡果!春杏更是徹頭徹尾的替死鬼!
可是……證據(jù)呢?
潑油的是春杏,指認(rèn)她懈怠導(dǎo)致臺階濕滑的是所有“目擊”的下人,下令杖斃的是盛纮!林噙霜全程都在扮演一個無辜受驚、痛失心腹的可憐人!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一股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絕望,如同毒藤,纏繞上明蘭的心臟,勒得她幾乎窒息。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疼痛,才勉強維持住一絲清醒。不能倒!不能失態(tài)!
她緩緩抬起眼,看向暴怒的盛纮,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和驚悸的顫抖,卻清晰地響起:“父親……明蘭……明蘭害怕……”
這一聲,將盛纮的注意力拉回。他看著小女兒慘白的小臉和搖搖欲墜的身體,想起她剛才也險些遭殃,心中那點因血腥場面而起的暴戾稍稍被壓下一絲,涌起一絲后怕和難得的憐惜。
“沒事了,明兒?!笔⒗€的聲音緩和了些許,帶著一絲疲憊,“嚇著你了。房媽媽!快!扶六姑娘回壽安堂!請府醫(yī)過去瞧瞧!”
“是,老爺?!狈繈寢屃⒖躺锨?,扶住幾乎虛脫的明蘭。
明蘭順從地靠在房媽媽身上,任由她攙扶著離開這片血腥的修羅場。在轉(zhuǎn)身的瞬間,她最后看了一眼臺階下金釧的尸體,看了一眼園子中央春杏那血肉模糊的尸身,又看了一眼被盛纮“關(guān)切”扶住的、臉色慘白卻眼神怨毒的林噙霜。
沒有言語,沒有控訴。只有那一眼,深如寒潭,冷若冰霜,將所有的血腥、冤屈、恨意和那刻骨的清醒,盡數(shù)斂入眼底最深處。
鮮血染紅了棲霞閣的牡丹根莖。兩條人命,成了這場無聲戰(zhàn)爭的祭品。明蘭知道,她與林噙霜之間,已是不死不休。而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將這滔天的恨意和無力的悲憤,連同那枚冰冷的玉兔佩一起,深深埋入心底,等待那破土而出、清算一切的時機。隱忍,是此刻唯一的生路,亦是未來最鋒利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