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安順那日,天邊云層低垂,遠山未醒。車行西北,穿過一段段盤山公路,進入一片高原起伏的地帶。沿途山勢愈加硬朗,風聲在山谷間疾馳,如重鼓敲擊大地。
六盤水,這個名字像由巖石命名的音符,一響起就自帶力度。
它是貴州的高原之巔,號稱“涼都”,夏季平均溫度不到二十度,卻藏著極深的熱:煤炭之熱,工業(yè)之熱,民族之熱。城市如崖上松,冷靜卻不冷漠,樸素卻不平凡。
我翻開地圖,《地球交響曲》的這一章,將是一段厚重、峻峭、有力的躍章——在六盤水奏響。
一、涼都印象:高原上的喘息與堅持
車入市區(qū),窗外是一片高低不平的樓宇群,背靠青山,腳踏峽谷,像一座不愿順從地勢的城市。
當?shù)厮緳C告訴我:“六盤水就是硬,一邊是山,一邊是煤,中間是命?!?/p>
我笑:“你們是被逼著往上長的嗎?”
他說:“我們是在石頭縫里扎根的人?!?/p>
我在市中心廣場下車,站在涼風里,街頭人流不多,節(jié)奏緩慢,每一位市民臉上的輪廓都被山風雕刻得分明。他們不像大都市的人那樣張揚,卻比很多人更清楚腳下土地的溫度。
我寫下:
“六盤水不是浮在地圖表面的城市,而是嵌進山里的脊骨。它不追逐光,而是在山體內部燃燒自己,用煤的黑、鐵的冷、風的清,譜寫高原的硬調?!?/p>
二、水城舊礦:深井之聲,黝黑之光
我前往水城區(qū)的一個退役煤礦遺址,礦道早已封閉,只剩下一口舊井和旁邊破碎的鐵軌。井口周圍是銹跡斑斑的風車和鋼架,仿佛一首沉默的工業(yè)挽歌。
一位曾在礦下干了二十年的老礦工帶我走近,他指著封閉的井口說:“下面曾有幾百人,每天唱歌下井,每天擦汗歸家。”
我問:“怕不怕黑?”
他說:“怕。但有光,那是礦燈,不亮堂,卻管用。”
我們坐在礦口邊,他講了很多井下的故事。每一個都不是傳奇,卻都是掙扎中點燃的希望。
我寫下:
“六盤水的歷史不在紙上,而在礦井深處。在那里,沒有音樂學院,卻有最真實的節(jié)奏——咚咚鐵錘聲、喘息聲、礦燈劃破黑暗的哧啦聲,構成這座城市最沉穩(wěn)的音軌。”
三、梅花山上:森林脊背,涼風之歌
六盤水不僅有煤,也有林。
我去了梅花山國家森林公園,山路陡峭,植被豐盛。山風穿林而過,如同在巨大管風琴中滑奏。山中空氣清冽,連鳥鳴都顯得高遠。
我在一塊巖石上坐了許久,對著松濤冥想。偶有登山者經過,都是本地人,他們走路不快不慢,像已與山勢達成某種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