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明翰,布滿雨痕的名字,就像一顆早年被煤煙浸透、如今仍在回響的鐵錘。我踏下火車,落腳在新街車站的月臺上,頭頂天幕銀灰如鑄,街頭卻泛著一種不容忽視的躁動。
這是英國的工業(yè)中樞、鐵路重鎮(zhèn)、金屬工匠之鄉(xiāng),也是一座掙扎于傳統(tǒng)與變革之間、試圖重塑自己面容的城市。
我望著站外那座仿佛能穿透時間的藍色玻璃建筑——那座仿佛從未來降落的圓形幕墻商場,它像太空艙般橫亙在紅磚街景之間,仿佛在昭告:這里既有舊火,也有新光。
我翻開《地球交響曲》的新頁,鄭重寫下:
“第七百三十三章,伯明翰?!?/p>
我從市中心的維多利亞廣場開始行走。廣場中央的雕像和新哥特建筑林立,市政廳的白柱肅穆如古典歌劇舞臺。街道上車流穿行,人們步履匆匆,低頭走進地鐵,仿佛一群沉默的工蜂。
我站在市政廳前,看著噴泉流水拍打雕像基座,聽到幾位工人坐在臺階邊交談。他們談的不是政治,不是藝術,而是爐溫、工資與第二天的班次。
我在《地球交響曲》里寫道:“在伯明翰,現實從不拐彎。它像一把鐵錘,只問你能不能承受?!?/p>
走入伯明翰博物館與美術館,我看見陳列的一組古老工具——鍛造錘、焊接鉗、黑炭爐心。旁邊的說明寫道:“這些是十九世紀伯明翰工業(yè)黃金時代的日常工具?!?/p>
可對我來說,它們不是展品,而是記憶本身的形狀。
我站在一幅工業(yè)場景畫作前,那畫中沒有貴族與湖光山色,只有滿身油污的工匠與夜色中灼熱的金屬。我仿佛聽見了鍛爐轟鳴,心跳也隨之加速。
我寫下:“藝術不必高貴,它也可以像熱鐵一樣貼近皮膚,疼著真實。”
從市中心北行,我來到名為“庫布里克街區(qū)”的藝術區(qū)。那是伯明翰舊工廠改造的文創(chuàng)聚落,混凝土墻體上布滿涂鴉與裝置藝術。鐵軌穿街而過,一座座破敗廠房被涂成瑰麗的色塊。
我在一家創(chuàng)意園區(qū)中駐足,那里是年輕人聚集的據點。小劇場、滑板館、復古唱片店、數字媒體實驗室在斑駁紅磚中閃耀。
一位帶鼻環(huán)的女設計師向我介紹她的展覽:“我們反對傳統(tǒng)的‘美’,我們要讓城市說出‘真實’。”
我點頭。這城市曾用火爐打造秩序,而今日,它用藝術反抗秩序。
我在《地球交響曲》寫下:“當鐵水冷卻之后,總要有人重新點燃它,不是為了舊物,而是為了講述新的溫度。”
夜幕降臨,我前往市東南一帶的餐飲街區(qū),這里被譽為英國“咖喱之都”,匯聚了無數南亞裔移民的味蕾記憶。
我走進一家熱鬧的餐廳,點了招牌羊肉咖喱。香料濃烈,燉湯滾熱,我在滿是異語與本地口音混雜的餐廳角落獨坐。
店主問我:“你來自哪里?”
我答:“我來自遠方,正在寫一本走遍世界的書?!?/p>
他大笑道:“你寫到伯明翰了嗎?”
我說:“正在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