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10章 肇慶：宋城殘夢、七星池影與嶺南文明的湖上倒影（第1頁）

我從云浮出發(fā)，沿著西江東下，抵達(dá)肇慶的時(shí)候，是傍晚五點(diǎn)二十七分。江面泛著一層薄薄的金光，仿佛有人在水中輕輕灑了一把銅粉，又似古老的王朝在余暉里低聲吟唱。我拖著背包，站在肇慶東站的出口前，看著這座城市——我熟悉她的名字，卻從未真正了解她的呼吸。

肇慶，是一個(gè)曾經(jīng)“肇啟中興”的地方。古代帝王在這里暫駐，南宋的殘夢在此回響；如今它卻像一個(gè)從歷史深處醒來的老人，低調(diào)而固執(zhí)，靜靜坐在西江岸邊，不聲不響地等我靠近。

我走進(jìn)這座城市，不是為了尋找宏偉的奇觀，而是為了聽一聽，她未說出口的往事。

一、宋城遺影：從星湖邊走進(jìn)歷史

第二天清晨，我去了星湖。天剛亮，湖面靜得像一張鋪開的宣紙，只有偶爾劃過的白鷺，在水面上留下一行柔軟的筆觸。七星巖就坐落在湖中，石峰拔地而起，像是從地心刺出的毛筆，倔強(qiáng)又孤傲。

我沿著棧道緩緩前行，七星巖的石縫間冒出幾株老樹，樹根緊扣巖石，如同宋代遺民緊握的命脈，不肯放開。這里的山不是高不可攀的豪邁，而是帶著溫度的沉靜。巖壁上刻著歷代文人墨客的詩句，我撫著那些碑刻，仿佛聽見千年前有人在此詠嘆“孤舟蓑笠翁，獨(dú)釣寒江雪”。

當(dāng)?shù)匾晃焕险邘业巧鲜?，他姓馮，曾是中學(xué)歷史老師，退休后天天在星湖邊教人練字。他說：“你若真懂肇慶，就該先讀讀岳飛?！?/p>

我問：“為什么是岳飛？”

他說：“南宋年間，小皇帝曾在這里避難，文臣武將一路護(hù)駕。你看這湖，你看這山，是他們最后一點(diǎn)骨氣的棲所。”

我低頭望著星湖，湖光瀲滟，而我的心頭卻泛起沉甸甸的波紋——那些流亡中的朝代、掙扎中的忠臣，似乎從未真正離開，只是融進(jìn)了這片湖與山之間，悄悄看著后來的人是否還記得。

二、廣利碼頭：水聲如歌，城與江的告別

中午，我循著西江一路走去，來到了古老的廣利碼頭。

這里是昔日的商埠重鎮(zhèn)，也是嶺南通往大西南的重要門戶。如今早已褪去繁華，只剩幾艘木船?？吭谀喟?，岸邊是一座已歪斜的石碑，上書“通濟(jì)古渡”四字，字跡斑駁。

我遇到一位船夫，年約五十，膚色黝黑，名叫周勇。他正坐在船頭縫補(bǔ)漁網(wǎng)，我過去問他：“你還在這條江上捕魚？”

他咧嘴一笑：“不撈魚了，撈記憶?！?/p>

我怔了一下，他說：“年輕時(shí)我是運(yùn)輸?shù)?，來來回回送木材、水泥、電器，從這江上走了幾十年?，F(xiàn)在船都老了，貨也不走水路了，就剩我和江面對(duì)面?！?/p>

我問他：“你還愿意留在這里？”

他望著我，眼神坦然：“城變了，江沒變。我在這兒，看得清楚。”

我突然明白，這種“不動(dòng)”，才是肇慶的本質(zhì)。它不與時(shí)光爭速，而是與時(shí)光共生。每一塊石頭，每一條船，每一個(gè)渡口，都在說著：我不趕路，我是路。

三、硯都之魂：石與墨之間的人文根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