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8章 你惦記的酒（第3頁）

"精精。。。。。。"石凳冷硬地硌在膝彎，阿默才發(fā)覺自己跌坐了下來。當年那小賊猴把繩結(jié)拍在他掌心時，毛發(fā)還帶著陽光的溫度："遇險燒一根，本大俠。。?？?，未必來救！"

院角老槐突然沙沙作響，恍惚間似有熟悉的嬉笑從樹梢掠過。阿默猛地抬頭，卻只看見一片打著旋兒飄落的枯葉——就像當年精精倒掛在枝頭沖他做鬼臉時，震落的那片葉子一樣。

"怎么可能。。。。。。"指腹無意識摩挲著繩結(jié)，觸感卻再不是記憶里的韌滑。阿默望著天邊缺月，喉間突然涌上鐵銹味——原來不知何時，他已將下唇咬出了血。

夜風(fēng)卷著渝州城的潮濕水汽漫過庭院，猴繩上最后一縷金毛在掌心無聲碎裂。阿默望著滿地星輝，忽然覺得這夜涼得刺骨。

夜風(fēng)嗚咽，阿默獨坐庭前，指尖輕輕捻著那根黯淡的猴繩。月光下，繩結(jié)上的毛發(fā)早已失去往日光澤，枯槁得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化作塵埃。

"一定是放得太久了。。。。。。"他低聲自語，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像是在說服自己，"那潑猴機靈得很，指不定又在哪兒偷了誰的酒，醉得忘了回來。"

可記憶里精精叉腰大笑的模樣忽然變得清晰——它總愛翹著尾巴，得意洋洋地晃著偷來的寶貝，金燦燦的毛發(fā)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阿默，本大俠可是要當天下第一盜圣的！"

一滴冰涼的水珠突然砸在猴繩上，阿默怔了怔，抬手觸碰自己的眼角，才發(fā)現(xiàn)指尖已沾了濕意。他沉默地望著那滴淚在繩結(jié)上暈開，月光映照下，像是最后一點生機也被無聲吞沒。

夜更深了，院外傳來渝州河水流淌的聲音，恍惚間，像是誰在遠處嬉笑著哼起不成調(diào)的盜俠歌謠。

二十載春秋，渝州的青石板早已熟悉了阿默竹杖的節(jié)奏。

可今夜，那"篤、篤"的聲響卻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城外的官道上。阿默沒有回頭——他的感知早已將這座城的每一寸刻入心底。

該走了。

凡人二十年的光陰，足以讓孩童長成青年，讓青絲染上霜白。唯有他的面容依舊清癯如初，眼角不曾添過一絲皺紋。再留下去，遲早會被人察覺異樣。

夜風(fēng)拂過竹林，竹杖點在山路的碎石上，發(fā)出與城中青石板截然不同的脆響。

忽然，身后有光。

阿默駐足，微微側(cè)首。

渝州城的方向，飄來萬千米粒大小的金芒，如星河傾瀉，又似流螢翩躚。環(huán)繞他流轉(zhuǎn)三圈，最終化作一件半透明的蓑衣，輕輕披在他肩頭。

阿默笑了笑，竹杖向前一點。最后一粒金芒沒入體內(nèi)時，渝州城的輪廓已隱在晨霧中。唯有城墻角的貍花貓突然抬頭，沖著遠方"喵"了一聲。像是在說："再見。"

古林山的夜風(fēng)帶著陳年的松香，阿默的竹杖點在斑駁的石階上，驚起幾只棲息的寒鴉。

山頂?shù)墓卤缫驯惶俾p繞，字跡模糊得幾乎與石紋融為一體?？砂⒛氖种笓徇^碑面時，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便在他腦海中清晰浮現(xiàn)——

天運某年某月，精精大俠與阿默瞎子，埋酒于此，盜亦有道飲者同謀，他日重逢功過共論。

阿默搖頭輕笑，竹杖輕掃，碑前雜草紛紛伏倒。他拍開一壇"烈火燒春"的泥封，濃烈的酒氣瞬間沖散了山霧。

"你惦記的酒。"他將酒壇傾倒在碑前，琥珀色的酒液滲入泥土，竟發(fā)出"滋滋"聲響，仿佛地下有什么東西在痛快暢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