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6章 景扒皮（第3頁）

"修仙有什么意思？"景天仰頭灌下一口酒，"還是當(dāng)鋪伙計逍遙快活！"

夜風(fēng)拂過新安當(dāng)?shù)你~鈴，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懟熘葡?，飄向更遠的街巷。阿默忽然明白，這塊不朽的牌匾守護的不僅是建筑——

還有人間最珍貴的煙火氣。

蜀山的云霧深處，樵夫的歌謠隨風(fēng)飄蕩——

“景俠客，劍如虹，斬得妖魔救蒼生……”

可當(dāng)這歌謠順著江水飄到渝州城，落在新安當(dāng)?shù)奈蓍芟聲r，卻變成了伙計們嬉笑著改的詞——

“景扒皮，眼如炬，十文銅錢追到底！”

阿默坐在茶棚下，竹杖斜倚桌邊。他的感知掃過街對面熙攘的新安當(dāng)，將里頭的熱鬧盡收眼底——

景天翹著二郎腿坐在太師椅上，指尖正掂量一枚生銹的銅錢。當(dāng)物的老農(nóng)緊張得直搓手：“景、景老板，這真是祖?zhèn)鞯摹?/p>

“開元通寶，貞觀年間鑄。”景天突然咧嘴一笑，“可惜是后仿的，值三十文。”

老農(nóng)瞪圓了眼睛。圍觀的百姓嘩然——這枚被七個當(dāng)鋪拒收的爛銅錢，竟真被說出了來歷！

“景老板看貨從不走眼！”人群里爆發(fā)喝彩。

可轉(zhuǎn)眼這喝彩又變成哄笑。但見景天拎著算盤追出店門，拽住一個想溜的混混：“上月典當(dāng)?shù)拿抟\蟲蛀了三個洞，扣你十文錢！”

混混哭喪著臉掏兜時，阿默“看”見景天袖中滑出幾粒碎銀，悄無聲息地落進對方鞋跟破洞里。

錙銖必較是假，濟困扶危是真。

新安當(dāng)?shù)墓衽_旁，擺著個烏木匣子，上書“俠盜救濟”四個大字。

阿默曾“見”到景天深夜開箱——他不僅放入當(dāng)鋪一成利潤，還把白日里追討來的“十文錢債務(wù)”全倒了進去。匣底壓著的賬本記滿資助記錄：西巷孤兒冬衣、南橋瞎婆藥錢、甚至還有碼頭苦力的草鞋錢……

每月十五的鑒寶擂臺更是渝州盛事。

景天會搬出精心準備的“贗品三件套”——釉色過亮的假青花、分量稍輕的偽金錠、還有最難辨的“血沁古玉”（實則是染色的羊脂）。誰能識破全部，就能獲得他親筆所書的《鑒真手冊》。

“這玉上的血絲，”有個少年曾怯生生舉手，“是順著裂紋走的，真古玉該是暈染狀……”

景天大笑擲筆，手冊扉頁當(dāng)場題字：“辨物如辨人，七分看皮相，三分觀骨相?！?/p>

某個打烊的深夜，阿默的竹杖路過新安當(dāng)。

他感知到景天獨自在庫房擦拭什么——不是金銀器物，而是橫放在錦盒中的魔劍。劍身映著燭火，在墻上投出巍峨的影子，仿佛隨時要斬破這方寸之地飛向九霄。

可當(dāng)晨光初現(xiàn)，劍又被收回盒底。景天抻個懶腰，換上那身沾著墨漬的掌柜褂子，銅鈴一搖，笑臉迎客。

阿默忽然明悟：

那劍未曾封鞘，只是暫棲紅塵。正如它的主人——

救世時敢劈開蒼穹，歸隱時能細數(shù)銅錢。

晨露未曦時，阿默的竹杖停在新安當(dāng)?shù)暮髩ν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