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望著酒中倒映的殘月,想起自己漫長歲月里見過的太多"正道"。忽然覺得司徒鐘這離經(jīng)叛道的酒氣里,或許藏著比蜀山戒律更接近天道的東西。夜風(fēng)掠過時,兩個酒碗輕輕相碰,濺出的酒珠在月光下凝成小小的"邪"字,又很快被司徒鐘一劍劈散。
當阿默在某個微醺的清晨運功調(diào)息時,忽然發(fā)覺經(jīng)脈中竟流淌著縷縷酒氣——那并非宿醉的殘余,而是如劍氣般凝練的醇厚真元。他試著催動,指尖竟迸出一線帶著醉意的劍芒,將院中老槐的落葉劈成兩半,斷口處還泛著淡淡的酒香。
"有意思。。。。。。"司徒鐘聽聞后,醉眼難得清明起來。他一把扣住阿默脈門,酒葫蘆里的瓊漿突然化作細流,順著二人相觸的皮膚渡入阿默經(jīng)脈。阿默只覺一股暖流如烈酒入喉,在四肢百骸奔涌,最終竟沉入丹田,與自身真氣水乳交融。
"你這老瞎子——"司徒鐘松開手大笑,"竟是個天生的酒劍胚子!"他拍開一壇珍藏的"劍魄釀",酒香騰起的瞬間,整間屋子都彌漫著劍氣,"我修行百年才悟出的酒藏劍意,你倒好,喝著喝著就偷師了!"
阿默凝視著掌心流轉(zhuǎn)的酒氣劍芒,忽然想起當年景陽笑說他"看似榆木,實則暗藏靈根"。如今這靈根,倒被司徒鐘的烈酒澆出了新芽。窗外,唐小七正抱著李三思路過,嬰孩突然沖著酒氣繚繞的窗欞伸出小手,咯咯笑個不?!路鹨哺兄搅诉@份意外的道緣。
司徒鐘卻像是發(fā)現(xiàn)了稀世珍寶般興奮,整日拎著酒壇追在阿默身后。他時而將不同年份的"劍魄釀"排開,非要阿默品鑒其中劍意差異;時而又突然出劍試探,說要看看酒氣在實戰(zhàn)中能發(fā)揮幾成威力。
"老瞎子,接招!"這日阿默正在碼頭垂釣,司徒鐘突然從漁船桅桿倒懸而下,劍尖挑著的酒珠化作漫天劍雨。阿默手中魚竿順勢一旋,竿梢蕩出的酒氣竟凝成透明屏障,將劍雨盡數(shù)接下。圍觀漁民只見兩個醉漢在江面踏浪過招,濺起的水花里都飄著酒香。
最哭笑不得的是某夜,司徒鐘醉醺醺地扛來三壇標注"甲子乙丑丙寅"的陳釀,硬要阿默躺著運功,他自己則盤坐梁上,說是要觀察酒氣在臥姿時的運行軌跡。結(jié)果被巡夜的唐門弟子當成梁上君子,差點觸發(fā)機關(guān)弩陣。
"你這老酒鬼。。。。。。"阿默揉著被機關(guān)弩擦傷的肩膀苦笑。司徒鐘卻捧著酒壇手舞足蹈:"妙??!酒氣遇險自動護主,比蜀山那套死板的護體劍訣靈性多了!"說著又摸出小本子記了幾筆,墨跡混著酒漬暈開一片。
阿默雖然察覺到體內(nèi)酒氣日益精純,甚至能自發(fā)在危機時護體,卻始終對此興致缺缺。每當司徒鐘興致勃勃地拉他試招論劍,他總是懶散地倚著老槐樹,用竹杖輕撥開襲來的劍氣,淡淡道:"老酒鬼,省省力氣吧。"
某日司徒鐘又在院中擺開七壇秘釀,說要助他打通"酒劍七脈"。阿默卻只顧逗弄搖籃里的李三思,任由那些千金難求的靈酒在陽光下?lián)]發(fā)。嬰孩攥著他的手指咯咯直笑,倒是把飄散的酒氣吸進去幾縷,小臉頓時泛起紅暈。
仙神輪回篇76醉師傅
"暴殄天物啊!"司徒鐘痛心疾首地搶回酒壇,卻見阿默正用酒氣凝成細絲,逗得李三思伸手去抓那些發(fā)光的"螢火蟲"。老劍仙忽然怔住——那些酒絲軌跡,分明暗合蜀山最高深的御劍術(shù)。
直到滿月夜,司徒鐘醉醺醺地問起緣由。阿默望著渝州城的燈火,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早已枯萎的猴繩:"活得夠久就明白,有些本事。。。。。。"他接住司徒鐘拋來的酒葫蘆,隨手一掂便令其中酒水平分秋色,"不過是讓日子過得去罷了。"葫蘆相碰時,濺起的酒珠在月光下映出兩個截然不同的倒影:一個劍氣沖霄,一個古井無波。
阿默的手指驀然收緊,枯敗的猴繩在掌心發(fā)出細微的斷裂聲。江風(fēng)突然變得刺骨,遠處傳來渝州城打更的梆子聲,一下下像是敲在心上。
"那就記住這種無力。"他聲音很輕,卻讓酒葫蘆停在了唇邊,"記住它比任何劍招都鋒利,比任何烈酒都灼喉。"
河面漂來一盞殘破的蓮花燈,是昨日七夕節(jié)孩童們放流的。阿默用竹杖輕輕撥正那盞將沉的紙燈,燈火映著他眼角細碎的紋路:"我見過太多來不及。。。。。。"
司徒鐘突然將酒葫蘆重重砸在岸邊青石上,酒液濺濕了二人的衣擺:"所以更要讓劍快過因果!"他醉眼中迸出的精光竟刺得水面蕩起漣漪,"你這老瞎子,明明身負。。。"
"老酒鬼。"阿默打斷他,拾起酒葫蘆塞回對方手中,"有些事,不是劍夠快就來得及的。"葫蘆口殘留的一滴酒落下,恰好熄滅那盞紙燈最后的火苗。
更深露重,兩人影子在碼頭青石板上漸漸拉長。司徒鐘突然哼起荒腔走板的調(diào)子,詞句含糊間,依稀是"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阿默望著漆黑的水面,第一次主動拿過酒葫蘆灌了一大口。
阿默挑眉一笑:"老酒鬼,這是要收我為徒?"
司徒鐘晃了晃酒壺,醉眼朦朧地瞥他一眼:"你現(xiàn)在可不夠格當我徒弟——"他仰頭灌了一口,喉結(jié)滾動,才懶懶續(xù)道,"倒勉強能當個師弟。"
阿默聞言,嘴角微揚,指尖輕輕摩挲著酒葫蘆粗糙的表面:"哦?蜀山戒律森嚴,你這離經(jīng)叛道的酒劍仙,還能代師收徒不成?"
司徒鐘哈哈大笑,仰頭灌了一口酒,酒液順著下巴滴落,卻在半空凝成細小的劍氣消散:"蜀山?那群老古板可管不著我!"他醉眼朦朧地拍了拍阿默的肩,"我這一脈,只論酒量,不論輩分——"
"你喝得過我,便是師兄;喝不過我,就乖乖當師弟!"
阿默搖頭失笑,卻也不推辭,拎起酒壇給自己滿上一碗:"那今夜,可得好好分個高下。"
夜風(fēng)拂過,渝州城外的老槐樹沙沙作響,樹影下兩個對飲的身影越靠越近。酒壇空了一壇又一壇,醉意漸濃時,司徒鐘忽然以指代劍,在泥地上歪歪扭扭劃下"酒劍"二字,大著舌頭道:"從今日起,你便是。。。。。。呃。。。。。。酒劍一脈的二弟子!"
阿默看著地上那潦草的字跡,忽然覺得,這比任何名門正派的拜師禮都要來得痛快。他仰頭飲盡最后一滴酒,笑道:"那大師兄,日后可要多關(guān)照了。"
司徒鐘醉醺醺地攬住他的肩,含糊道:"好說。。。。。。好說。。。。。。"話音未落,已鼾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