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突然劇烈咳嗽,噴出的血沫濺在阿默衣襟上。"血林軍。。。那群畜生。。。"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阿默手腕,"屠村。。。他們屠了整個慈悲村。。。"
血腥味越發(fā)濃烈,沿著老嫗來時的血跡,阿默來到村口。月光終于沖破云層,將眼前的慘象照得纖毫畢現(xiàn)。
斷肢。到處都是斷肢。
村口的槐樹上掛著幾具尸體,隨風(fēng)輕輕搖晃。最矮的樹枝上吊著個十來歲的男孩,脖頸扭曲成詭異的角度,腳尖離地不過三寸。樹下散落著七八只手掌,像被隨意丟棄的枯枝,指尖還保持著抓撓的姿勢。
阿默喉頭發(fā)緊。他走過歪倒的籬笆,靴底踩在黏稠的血泥上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聲響。一間間茅屋門戶洞開,借著月光能看到里面橫七豎八的尸體。有具女尸趴在門檻上,雙臂齊肩而斷,長發(fā)被血黏在臉上,身下拖出長長的血痕,顯然曾掙扎著爬行。
阿默伸手觸到濕漉漉的包被,指尖傳來金屬的寒意,碰到刀刃聲響中,他瞳孔驟縮,清晰的觀察到——一道猙獰的刀傷橫貫嬰兒細(xì)嫩的胸膛,皮肉翻卷處還在緩緩滲血,將包被浸透成暗紅色。
阿默猛地閉眼,胸膛劇烈起伏。喉結(jié)在繃緊的頸線上艱難滾動,竹杖被他狠狠插入地面,杖尾沒入三寸,周圍的泥土龜裂出蛛網(wǎng)般的紋路。
他將老嫗安頓在一處隱蔽的山洞,用枯草掩住洞口。打聽血林軍下落時,老嫗枯瘦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衣角:"去。。。去叫人。。。"聲音像砂紙摩擦。阿默竹杖輕點地面,枯葉在杖尖下碎成齏粉:"放心吧,我不是一般人。"月光掠過他低垂的眉眼,在顴骨投下刀刻般的陰影。
老嫗渾濁的眸子閃過一絲異色,轉(zhuǎn)瞬即逝。她松開手,喉嚨里擠出氣音:"小心。。。他們會使陰刀。。。"阿默重重點頭,轉(zhuǎn)身時布衣下擺掃過洞口的血痂,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夜風(fēng)驟急。阿默在密林中疾行,竹杖點地的節(jié)奏逐漸與心跳重合。他忽然停步,閉目凝神——心眼如漣漪般擴(kuò)散,捕捉到十幾里外篝火的噼啪聲、鐵器相擊的錚鳴、還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杖尖轉(zhuǎn)向東南,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消失在樹影深處。
東南方的山寨中,火把燃燒的噼啪聲連成一片。熱浪扭曲的空氣里,數(shù)百人粗重的呼吸聲交織成網(wǎng),靴底碾過砂石的摩擦聲中,夾雜著金屬機(jī)關(guān)咬合的"咔嗒"脆響。
阿默的耳廓微微顫動——在人群中央,有個微弱的、帶著奶腥味的喘息。那氣息忽急忽緩,伴隨著襁褓布料與木質(zhì)祭臺的細(xì)微摩擦聲。突然,所有聲音都凝固了,只剩機(jī)簧繃到極致的"吱——呀——"。
"住手!"
阿默的暴喝在山壁間炸開,聲浪震得寨門鐵環(huán)"當(dāng)啷"亂顫。幾乎同時,他聽到利刃破空的尖嘯——劍刃正朝著嬰兒心口墜去!竹杖脫手而出,在空氣中撕出"嗖"的銳響。
"鐺——!"
金屬碰撞的余韻在山谷間回蕩。阿默的心跳聲大得蓋過了一切,直到聽見嬰兒突然爆發(fā)的啼哭,才發(fā)覺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死寂。
數(shù)百道目光如實質(zhì)般刺來,阿默能聽見他們握緊兵器時皮革與金屬的擠壓聲。突然,有個渾厚的聲音帶著胸腔共鳴炸響:"是慈悲村的余孽!"霎時間,刀劍出鞘的"蒼啷"聲連成一片,沉重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圍攏,像逐漸收緊的鐵桶。
阿默垂手而立,青衫下擺還在滴落未干的血珠。他微微偏頭,聽見三丈外有人正在悄悄拉弓,弦絲繃緊的"嚶——"聲細(xì)若游絲。
阿默的耳廓微顫,風(fēng)聲驟變——一記凌厲的刀鋒破空而來!他毫無武學(xué)根基,只能本能地低喝一聲:“停!”
刀勢猛然一滯,仿佛撞上一堵無形的墻。但緊接著,更多兵刃的呼嘯聲從四面八方襲來。阿默掌心一翻,口中輕吐:“打!”
“砰!砰!砰!”
數(shù)道人影如斷線風(fēng)箏般倒飛而出,重重砸進(jìn)人群。阿默心中微動,正思索這奇異力量從何而來,忽聽一道異樣的刀刃聲裂空而至——比尋常刀鋒更銳利,更冰冷,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