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4章 我去去就回（第1頁）

晨露未曦時，小花用藤蔓與野花編成環(huán)，輕輕套在阿默腕間。那些沾染了鱗粉的花朵泛著柔和的熒光，在朦朧的晨霧中如星子般閃爍。

阿默指尖撫過花瓣，忽覺小花的振翅變得急促而紊亂。它繞著阿默不停飛旋，翅翼上的古老紋路明滅不定，灑落的鱗粉在空中劃出紛亂的軌跡，像是某種欲言又止的密語。

"你。。。。。。"阿默凝神感知片刻，聲音輕了下來，"是要去什么地方嗎？"

小花懸停在他面前，光暈微微顫動，似是在鄭重地點頭。隨即又焦急地轉(zhuǎn)起圈來，翼尖拖曳出的流光比往常都要明亮，仿佛要把所有未盡的話語都傾注在這光芒里。

阿默沉默良久，竹杖在濕潤的泥土上無意識地劃著圈。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里帶著了然與溫柔："你是說。。。。。。要離開了，是嗎？"

晨風忽止，小花的光暈凝固了一瞬，而后緩緩地、深深地點了點頭。它輕輕落在阿默肩頭，翅翼收攏時，一滴晶瑩的露珠墜在花環(huán)上，濺起細碎的熒光。

晨光穿透林隙，在阿默掌心的花環(huán)上投下細碎光斑。他感受到小花急促的振翅頻率，像被風吹亂的琴弦。

"無妨，我隨你同去。"阿默話音未落，小花便劇烈搖晃著圓潤的身子，鱗粉簌簌飄落。它突然急速旋轉(zhuǎn)，在空氣中劃出數(shù)道交織的光弧，宛如警告的符號。

阿默眉間微蹙："你是說。。。彼處藏著兇險？"指尖傳來的震顫帶著不容錯認的肯定。他輕笑一聲，竹杖輕點地面："我這把老瞎子，還沒那么容易散架。"

小花的光暈驟然黯淡，整個身子蔫蔫地懸在半空，連翅膀都耷拉下來。阿默伸手撫過它頭頂，觸到微微發(fā)涼的琥珀色表皮："你瞧，這些年我獨行山野，不都好好的？"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小花翅膀邊緣，那里正不安地顫動著。

林間忽然驚起一群山雀，撲棱棱的振翅聲里，小花往阿默頸窩處貼了貼，發(fā)出細微的、類似露珠墜地的清響。阿默垂首輕笑："當真這般不放心？那便跟緊些，莫讓我走丟了。"

晨露未干時啟程，山徑在竹杖下蜿蜒。小花引著阿默穿過霧靄繚繞的深林，越過龜背般隆起的山巒，最后停在一處藤蔓垂覆的洞口。巖壁滲出的水珠滴在阿默手背，涼意沁骨。

洞中幽徑曲折，石筍如倒懸的利劍。小花翅尖的熒光映在濕滑的巖壁上，化作游動的光斑。當阿默彎腰鉆過一道巖縫時，腐舊的竹木氣息忽然撲面而來——這里是間閣樓。

空氣里懸浮的微塵在聲波中顯形：層層木架排列如迷宮，上面堆疊著竹簡與絹書。阿默指尖掠過某卷松脫的木簡，摩挲到凹凸的刻痕："有野人持神弓射山。。。"他低聲誦讀，蒼老的篆文在指腹下蘇醒，"疑為燭龍使者。。。然其事荒誕，不可考。"斷裂的麻繩在掌心簌簌掉落。

小花停在一方硯臺邊，翅膀?qū)⒎e塵拂成細小的漩渦。阿默聽見紙頁翻動的微響，似有穿堂風掠過那些沉睡的傳說。他忽然輕笑："原來你帶我來尋的，是座吃故事的藏書閣。"閣樓深處，某冊竹簡突然發(fā)出嚀般的脆響，仿佛在回應他的話語。

然而小花輕輕落在他的肩上，翅膀微微震顫，似在催促。阿默側(cè)耳傾聽："你是說……不是此處？"

繼續(xù)跟隨那抹熒光穿過閣樓深處的暗道，外界天光驟然消失。他們沿著傾斜的巖道下行，空氣中逐漸彌漫著潮濕的銹腥味。阿默的竹杖每點一步，地面便泛起幽綠的微光——這是地脈濁氣凝結(jié)的征兆。

深入地腹，四周巖壁開始滲出紫黑色黏液。無數(shù)毒蟲在陰影中窸窣爬行，蜈蚣的甲殼摩擦出細碎火花，蛛網(wǎng)掛著腐螢般的磷光。毒草從裂縫中扭曲探出，葉片開合間噴吐著靛藍霧靄。

最終，一片翻涌的毒潭橫亙眼前。潭水稠如蜜漿，表面不斷鼓起墨綠氣泡，爆裂時飛濺的汁液將巖石蝕出蜂窩狀的孔洞。阿默的感知中，這里仿佛盤踞著一條由瘴氣凝成的惡蛟，正吞吐著令人窒息的靈毒。小花的光暈在潭邊急劇黯淡，翅膀發(fā)出警告般的尖銳蜂鳴。

阿默周身浮現(xiàn)一層無形的屏障，將彌漫的毒瘴隔絕在外。他轉(zhuǎn)向小花，輕聲道："你看，這些毒瘴都近不了我身。"小花見狀，歡快地在他身邊盤旋飛舞，灑落點點晶瑩的光輝。

阿默凝"視"著眼前翻涌的毒潭，突然意識到什么："你要在此處干。。。。。。"他微微一頓，聲音里帶上幾分訝異："你不會是在凈化這里吧？"

從沉思中回神的阿默，震驚地"望"向小花。小花輕輕點頭，翅膀在毒霧中劃出清亮的軌跡。阿默感知著這片廣袤的毒潭，不由得嘆了口氣："你。。。。。。唉。"語氣中滿是無可奈何的寵溺。

但在他的感知里，這片毒瘴已進入飽和期。若不加以遏制，恐怕會引發(fā)地脈動蕩，釀成更大的災禍。阿默靜立片刻，終于伸出手："既然如此，我也來幫忙吧。"無形的屏障微微閃爍，開始凈化周遭的毒素。

小花欣喜地繞著阿默飛舞，一人一靈在這片被污染的天地間，悄然展開了一場無聲的救贖。

潭心突然鼓起丈許高的毒泡，爆裂時飛濺的漿液在半空凝成猙獰鬼面。小花卻迎著瘴氣振翅而起，翼膜上的古老紋路綻放出旭日般的金芒。

阿默站在毒潭邊緣，凝視著小花輕盈地飛向潭心。翻涌的黑色漿液還未觸及它的羽翼，便被純凈的靈光消融殆盡。小花懸停在最渾濁的漩渦之上，周身泛起柔和的光暈，開始專注地凈化這片被侵蝕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