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8章 酒神咒（第1頁）

隨即割掌染劍，踏空結(jié)印，長吟震徹云霄——

“以我烈魂焚九天，換得清流滌人間——酒神咒·啟！”

阿默抬眼望去，只見酒劍仙法相再臨，比先前更為巍峨，頂天立地。

天地驟變，一尊巨壺橫空出世，鯨吞瀾滄江水，盡納其中。那擎天巨人執(zhí)壺仰首，烈酒如瀑傾瀉入喉，喉結(jié)滾動聲如悶雷。整片空間酒意彌漫，凝成氤氳霧靄，愈漸濃稠。

天地間游絲般的酒霧凝結(jié)成懸空劍尖，寒芒所指處連光陰都變得粘稠。

待酒氣攀至頂峰，巨人猛然摔壺于地——

“轟——！”

剎那間，酒霧凝滯，化作萬千懸空劍鋒，瀾滄江為之震顫。霧中酒意驟烈，灼如沸焰，酒劍仙雙眸亦化作漩渦，流轉(zhuǎn)間醉意滔天。空間如陳年酒壇泛起漣漪，天地法則竟在醉意中溶解、扭曲。

忽聞龍吟裂空，酒液蒸騰為赤焰巨龍，貫穿水魔獸三顆妖瞳。那孽障嘶吼著汽化潰散，聲如雷霆：“拜月大人必滅蜀山道統(tǒng)！”余威蒸干十里水域，終露逆鱗真身。酒劍仙本命劍光如電，一擊貫穿靈核，分身崩解，妖力四散。

阿默被狂暴余波席卷，周身無形屏障竟在酒意中消融。他連退數(shù)步，衣袂翻飛，堪堪避過這毀天滅地的沖擊。

司徒鐘立于焦土之上，左臂衣袖盡毀，焦黑的經(jīng)脈如枯藤爬滿皮膚。江風掠過時，他鬢角散落的發(fā)絲竟已雪白如霜。

掌心三塊壺骸尚帶余溫，裂紋里凝固著琥珀色的酒膏，再無靈光。

阿默感知到江底殘留著灼熱炎毒，地脈盡毀，怕是十年之內(nèi)，此地難見生機。

酒劍仙沉默著將殘壺埋入河床，以鎮(zhèn)炎毒，又刻石為碑，字跡蒼勁：「罪徒司徒鐘焚江于此，后世飲者，慎思吾過」。隨后，他轉(zhuǎn)身沿哀牢山向北而行，斂去一身鋒芒，化作游方郎中，以殘余靈力救治沿途難民。

阿默默然。這一場焚江之舉，是酒劍仙在絕境中的無奈抉擇。瀾滄江下游生靈盡滅，十萬漁民流離失所，卻也阻斷了瘟疫蔓延之勢?？烧l又知曉，真正的災(zāi)劫已被烈焰焚盡？酒神咒的烈火灼穿了天道無情的鐵幕，卻也在這片土地上烙下了一道永不愈合的傷疤。

江焚豈為千秋名？血染青鋒證吾心。司徒鐘此人，終究不負「酒劍仙」之名。

途經(jīng)揚州城內(nèi)，饑荒肆虐，天災(zāi)人禍糾纏難分。

三年大旱，蝗災(zāi)接踵而至，所過之處，禾黍盡枯，饑民捕蝗充饑，卻因蟲毒腹裂而亡。白河村毒霧隨季風南侵，污染運河，霍亂橫行。

府衙內(nèi)，劉知府把玩著糧倉鑰匙，指節(jié)輕叩桌案：“那群賤民餓死前，總得再榨出幾枚銅板?！睅煚?shù)吐晞竦溃骸俺峭庖熏F(xiàn)人相食，恐生民變……”劉知府冷笑：“讓『餓狼寨』多殺幾個，尸首扔進運河喂魚——死人才最安分?！?/p>

朝廷三十萬石賑災(zāi)糧，盡入知府私倉。米商哄抬糧價，斗米千錢，餓殍遍野。江湖匪幫「餓狼寨」劫殺運糧隊，轉(zhuǎn)手將糧米高價售與富戶，牟取暴利。

白骨市集，枯樹枝頭懸滿風干的「人肉條」，標價「瘦骨三錢，童肉五錢」。一老婦以孫兒尸骸換得半袋麩皮，未及離去，便被「餓狼寨」亂刀砍倒。匪首拎起血淋淋的肝臟獰笑：「這老貨的肝倒是肥嫩！」墻角處，一饑民蜷縮低語：「明日……該賣我妻哪塊肉？」

揚州城，已成煉獄。

阿默冷眼旁觀，只見李逍遙身形如魅，施展「飛龍?zhí)皆剖帧梗蚕㈤g自知府地窖取出八萬兩藏銀。他縱身躍上街心，將雪花銀當空拋灑，聲震長街：

“取爾不義財，換我蒼生糧——誰再敢搶災(zāi)銀，猶如此石！”話音未落，劍光乍起，三丈外的石獅應(yīng)聲而裂，碎石迸濺。暴亂人群頓時噤若寒蟬。

然購得的糙米僅支三日，朝廷通緝令已至，李逍遙不得不踏風而去，背影漸隱于揚塵之中。

六月初十，暴雨驟至，龜裂的田地終于滲出水光。奄奄一息的饑民匍匐在地，啃食泥縫里鉆出的新草。劉知府卻將天雨稱作"神跡"，上奏朝廷"誠感天心"，竟換得嘉獎圣旨。

朱門內(nèi)，富戶點燃"人脂蠟燭"夜宴，燭淚混著人油滴落金樽。鹽商患上"厭食癥"，只肯飲處女頸血調(diào)羹。而平民腹中早已塞滿觀音土，城隍廟偏殿悄然立起"餓鬼祠堂"，供桌上層層疊疊都是自食者的牌位。

荒野中，"尸丐幫"的磷火在墳塋間游蕩。

揚州這場饑荒，終究只是被權(quán)力咀嚼后吐出的渣滓。知府玉帶上那顆明珠，墜著三萬條冤魂的分量；李逍遙的劍再快，也斬不斷千年糧倉里盤踞的黑暗。

——朱門鼎沸烹嬰泣，荒冢風干乞骨香。俠客空揮劫富劍，官倉鼠碩勝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