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磨磨蹭蹭地挪到阿默身邊,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他寬大的袖擺,輕輕晃了晃,拖長了調子,聲音又軟又糯,帶著十二分的討好和可憐兮兮:“阿默……好阿默……今天大姐剛醒,我高興嘛……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那么狠嘛~就一點點,輕松一點點就好?”她試圖用亮晶晶的眼睛打動他,可惜對方完全“看”不見。
阿默被她晃得袖擺微動,微微側過頭,用那沒有焦距的白瞳“斜睨”了她一眼,語氣隨意得像在討論天氣:“不要啊?哦~那算了~”
他答應得如此爽快,反而讓綺里小媛愣住了,心里頓時升起一股更大的不妙預感。果然,下一秒就聽見阿默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語氣接著說:“正好,我記得西邊那片雷云區(qū)好像快到了,馭界樞穿越時有點顛簸,我去加固一下防護陣法,今天你就自己休息吧。”
“唔~~~~”綺里小媛發(fā)出一聲哀鳴,尾音拖得老長,幾乎帶上了哭腔。自己休息?那比被他盯著練還可怕!誰知道他所謂的“加固陣法”會不會又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能量亂流讓她去“體驗學習”?她立刻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不讓他走。
阿默被她扯住,無奈地攤了攤手,語氣里帶著點真實的困惑和調侃:“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不是掄著錘子就要跟我拼命,喊打喊殺干勁十足的嗎?”
綺里小媛聞言,立刻嘟起了嘴,臉頰鼓得像只塞滿了堅果的小倉鼠,理直氣壯地反駁:“那怎么能一樣!我以前九歲耶!現在……現在都十四歲啦!”她挺了挺已經初見曲線的胸脯,仿佛“十四歲”是一個多么了不起、足以豁免刻苦訓練的重大理由。
阿默被她這套歪理逗得差點笑出聲,勉強忍住,只是肩膀微微抖動了一下。他搖著頭,語氣里滿是“孩子大了不好帶”的感慨:“是啊,十四歲了,是大姑娘了,所以更該知道偷懶的后果更嚴重了,對吧?”
說罷,他不再給她討價還價的機會,反手輕輕巧巧地將自己的袖子從她手中抽了出來,轉身就朝著平日訓練的平臺走去,只留下一句帶著笑意的催促:“快點跟上,今天練習‘聽風辨位’,躲不過的加練十組沉山定式?!?/p>
綺里小媛看著他那決絕的背影,悲憤地跺了跺腳,最終還是像只被捏住了后頸皮的小貓,垂頭喪氣、一步三挪地跟了上去。十四歲的煩惱,果然比九歲多多了!
雖說話語比較強硬,不過阿默沒有懲罰她。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副豁出去又有點后怕的模樣,仿佛透過她看到了很久以前另一個人的影子,最終只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
他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平臺邊緣,獵獵天風立刻灌滿他的袖袍?!奥狅L辨位,顧名思義,首要的不是‘聽’,而是‘靜’?!彼穆曇羝椒€(wěn)地穿透風聲,“心靜,則神凝。神凝,則天地萬物之聲,皆為你所用?!?/p>
他微微側頭,白瞳映著流云:“你聽現在的風,穿過馭界樞結界縫隙的聲音,和掠過下方林海的聲音,有何不同?”
綺里小媛下意識地豎起耳朵,皺著眉仔細分辨,遲疑道:“好像……這里的風更尖利一點,下面的……更渾厚?”
“不全對?!卑⒛瑩u頭,“并非尖利與渾厚之別。此處之風,急而短促,遇剛性結界而回旋,其聲‘錚’,如叩玉璧。下方之風,緩而綿長,拂萬千柔葉而起伏,其聲‘颯’,如撫綢緞。辨其質,而非僅辨其響?!?/p>
他忽然抬手,指向左前方某處空域:“三息之后,有一群飛鳥將從彼處掠過,約十七只,翅展寬大,飛行速度不快?!?/p>
綺里小媛立刻瞪大眼睛望過去,三息剛過,果然有一群灰羽雀鉆出云層,不多不少,正好十七只!她驚得張大了嘴。
“非是未卜先知?!卑⒛?,“是風先告訴了我。它們攪動的氣流,翅膀破空的微顫,早已先于其身形到達。你要學會‘聽’的,是這些細微的前兆,是能量與空氣流動的軌跡,而不僅僅是聲音本身?!?/p>
他轉向她,語氣加重:“對敵之時亦是如此。真正的殺招,出手前必有征兆——氣息的吞吐、肌肉的繃緊、重心的微移、乃至兵刃破開空氣前那微不足道的湍流……這些,‘風’都會告訴你。關鍵在于,你的心是否靜得能接收到這一切,你的感知是否敏銳到能瞬間解析這一切。”
“這不僅是閃避的技巧,更是預判、掌控戰(zhàn)局的關鍵?!卑⒛穆曇舫领o下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力量的真意,不在于摧毀多少,而在于你能否用最精準的力道,護住你最想守護的東西。一錘砸碎十面盾牌是蠻力,用錘風蕩開所有襲向身后之人的箭矢,才是本事。衡道眾守護的,遠比破壞的多得多?!?/p>
他頓了頓,最后說道:“尊嚴,不是絕不低頭,而是知道為何而低頭,又能為所守護之物再度昂首。你的錘,可以粉碎敵人,但更應能成為他人最堅實的壁壘。這其中的分寸,你需要自己體會?!?/p>
綺里小媛怔怔地聽著,這一次,她沒有再抱怨或頂嘴,只是不自覺地握緊了錘柄,目光望向遠方云海,仿佛第一次真正嘗試用阿默教她的方式,去“傾聽”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