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處好風水。"阿默搖搖頭繼續(xù)趕路。對于如今的他而言,這不過是山野間又一樁無關緊要的異事。
晌午的溪水泛著碎銀般的光斑。阿默俯身掬水時,聽見蘆葦叢中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后生仔,這水喝不得哩!"大娘的聲音像曬干的玉米殼般脆亮,"上游剛淹死過牲口。。。。。。"
阿默轉(zhuǎn)頭"望"去,嘴角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多謝阿嬤提點。"
話音未落,對方突然噤聲。他清晰地聽見大娘倒抽氣時,發(fā)間木梳刮擦粗布的聲響——那是種他再熟悉不過的沉默,就像當年媒婆們發(fā)現(xiàn)他無神的瞳孔后,突然僵住的團扇。
"太。。。太平村就在前頭。"大娘的腳步聲明顯遠了三分,"你要借宿就找村尾土地廟。"
村口老槐樹上懸著的銅鑼被風吹得輕晃。阿默數(shù)著經(jīng)過的第七個柴垛時,空氣中飄來香火味。
廟祝是個嗓音沙啞的老者,給他指了偏殿堆放稻草的角落,卻在他轉(zhuǎn)身時突然低語:"巢湖最近聽說有妖物作怪,后生莫要近水。"
阿默點頭應允。
夜風擠進窗欞,捎來潮濕的水腥氣。阿默摩挲著稻草下霉斑的紋路。他翻了個身,稻草發(fā)出細碎的抗議。
這些年來,修真界的紛爭于他不過像山那邊的雷聲,聽得見摸不著。妖怪就更不用說了,就連聽也聽不見。明日太陽升起時,與老者道謝告別。他依然會沿著官道繼續(xù)前行。
晨霧中的官道像條灰白的帶子,蜿蜒著繞過巢湖。阿默的竹杖點在青石板上,發(fā)出篤篤的輕響。湖水特有的腥氣越來越濃時,風中突然飄來斷續(xù)的抽泣。
"救。。。救命。。。"
那聲音嬌弱得像初春的柳梢,在蘆葦蕩里時隱時現(xiàn)。阿默的竹杖頓了頓,轉(zhuǎn)向聲源處的泥灘。他聽見裙裾拖過濕泥的黏膩聲響,還有——某種鱗片摩擦水草的窸窣。
"姑娘倒在何處?"他在三丈外站定。
"腳。。。腳踝扭傷了。。。"抽泣聲忽然近了,帶著湖水深處的寒意,"郎君能不能。。。"
阿默的竹杖突然陷入一團濕冷的黏液。他不動聲色地后退半步,耳廓微動——那"姑娘"的呼吸間隔長得反常,每次吸氣都帶著輕微的水泡音。
"我眼盲,扶不得人。"他從包袱摸出塊黍餅放在地上,"姑娘若是餓了。。。"
話音未落,黍餅落水的聲音伴著惱怒的嘶叫同時響起。阿默早退到丈外,竹杖尖還滴著剛沾上的腥綠黏液。他想起太平村老者的警告,嘴角卻浮起苦笑——原來修真界的妖物,也會用這般拙劣的陷阱。
湖面突然翻涌起不自然的浪花。阿默轉(zhuǎn)身時,聽見背后傳來鱗片刮擦巖石的刺耳聲響,以及。。。利器破空的清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