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肉眼可見的波紋從杖尖蕩開,黑霧頓時如遭雷擊,劇烈扭曲起來。阿默自己也怔住了——他并未催動任何術(shù)法,只是本能地想要阻止邪祟傷人。可此刻,他分明感覺到氣海中那滴金色能量正順著經(jīng)脈流動,最終匯聚在竹杖尖端。
最年輕的蜀山弟子瞪大了眼睛。他看見那根普通的青竹杖上,竟浮現(xiàn)出細密的紋路,像是老樹的年輪,又像是某種天然的符咒。更奇異的是,杖尖觸及黑霧的地方,竟有點點金芒如螢火般散開,每一粒光點都帶著令人心安的暖意。
"這是。。。。。。"為首的弟子剛要開口,卻見黑霧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尖嘯,猛地朝阿默撲去。
阿默不閃不避。在那一瞬間,他清晰地"看"見了黑霧的本質(zhì)——那是由無數(shù)怨念、恐懼和絕望交織而成的污穢。而與之相對的,他氣海中的金芒卻純凈溫暖,仿佛能包容世間一切苦難。
竹杖再次點出。
這一次,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聲輕如嘆息的"啵"。黑霧在空中凝固,繼而如晨露般蒸發(fā)消散。街角重歸寂靜,只剩下三名弟子急促的呼吸聲。
阿默低頭看著手中的竹杖。杖身上那些天然紋路正漸漸隱去,但他能感覺到,氣海中的金芒比之前更加凝實了。更奇妙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與這座城的聯(lián)系似乎更深了一分——遠處茶館里說書人的驚堂木,碼頭漁夫收網(wǎng)的聲響,甚至更夫打著哈欠換崗的動靜,都無比清晰地傳入耳中。
"多謝前輩相救!"為首的弟子終于回過神來,恭敬行禮。
阿默搖搖頭:"我不是什么前輩。"他頓了頓,突然問道:"你們可知道,為何這邪祟會出現(xiàn)在鬧市?"
三名弟子面面相覷。最年輕的那個猶豫著開口:"最近城里多了好些這樣的邪氣,像是從人的七情六欲里滋生出來的。。。。。。"
阿默心頭一震。他忽然明白了自己體內(nèi)金芒的來歷——正是這座城里平凡人的喜怒哀樂,那些最質(zhì)樸的煙火氣,化作了對抗邪祟的力量。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四更天了。
"回去吧。"阿默輕聲道,"夜里涼。"
他轉(zhuǎn)身離去,竹杖點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三名弟子望著他的背影,忽然發(fā)現(xiàn)這位看似普通的盲眼青年,每一步落下,都有淡淡金芒在石板上流轉(zhuǎn),如同踏著星河而行。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維度里,整座渝州城的萬家燈火,似乎都隨著那根竹杖的節(jié)奏輕輕搖曳,像是在回應(yīng)著什么。
阿默沿著長街緩步而行,夜風拂動他素白的衣袂。竹杖叩擊青石板的聲響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仿佛在與這座沉睡的城池對話。
他忽然在巷口的槐樹下駐足。粗糙的樹皮上,還留著白日里孩童玩耍時刻下的歪斜劃痕。阿默伸手輕撫那些痕跡,指尖傳來細微的顫動——那是樹木在默默記錄著人間百態(tài)。氣海中的金芒似乎感應(yīng)到什么,流轉(zhuǎn)的速度悄然加快。
"原來如此。。。"阿默低語。他此刻才真正明白,自己獲得的不只是力量,而是一種與萬物共鳴的能力。這座城的每一磚每一瓦,每一株草木,都在訴說著它們見證的故事。
轉(zhuǎn)過街角,一陣熟悉的香氣飄來。張嬸的魚攤前,一盞孤燈還亮著。老人佝僂著背,正在收拾晾曬的漁網(wǎng)。阿默"看"見她的指節(jié)粗大變形,那是常年泡在江水中的痕跡。
"阿默啊,這么晚還在外面?"張嬸頭也不抬地問道,手上動作不停。她總是能憑腳步聲認出街坊鄰居。
"夜里走走。"阿默走近,聞到了漁網(wǎng)上未散盡的魚腥味,混合著老人身上常年不散的艾草香。他忽然伸手接過張嬸手中的漁網(wǎng):"我來幫您。"
張嬸愣了一下,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你這孩子。。。"她忽然頓住,渾濁的雙眼盯著阿默的臉:"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阿默笑而不答,手指拂過漁網(wǎng)的破洞。金芒在指間一閃而逝,那些磨損的網(wǎng)線竟自行編織復原。張嬸揉了揉眼睛,還以為是自己老眼昏花。
"早點休息吧。"阿默將補好的漁網(wǎng)疊放整齊,轉(zhuǎn)身離去。走出幾步,他聽見張嬸小聲的嘀咕:"怪事,這網(wǎng)怎么比新買的還結(jié)實。。。"
夜更深了。阿默回到自己的小院,發(fā)現(xiàn)貍花貓正蹲在墻頭,嘴里叼著不知從哪偷來的小魚。見他回來,貓兒得意地晃了晃尾巴,濺落幾滴水珠。
阿默搖頭輕笑,忽然心念一動。他伸手接住一滴下落的水珠,金芒在掌心流轉(zhuǎn)。水珠懸停在半空,映出滿天星光,繼而化作一縷霧氣,飄飄蕩蕩地升向夜空。
貓兒瞪圓了眼睛,連嘴里的魚都忘了。
"這才是修行啊。。。"阿默仰頭望天。星辰的光芒在他"眼"中從未如此清晰,每一顆都在訴說著亙古的故事。而他的氣海里,金芒已凝聚成一個小小的漩渦,緩緩旋轉(zhuǎn)著,與整座渝州城的呼吸同頻共振。
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阿默知道,自己的修行之路,也才剛剛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