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凝望蜀山深處,眸光掠過層巒疊嶂,終是化作一聲輕嘆。誰曾想那肆虐世間的邪念,竟是五位長老心底暗涌的妄執(zhí)所凝?它以蜀山正統(tǒng)功法為基、五長老邪念為核,將仙家清正與邪祟戾氣熔于一爐——這悖謬的造物,既是對"邪由外生"之論的辛辣反詰,更是對天地秩序最徹骨的詰難。
仙神輪回篇73酒劍仙
唯有那醉臥渝州城外古槐樹的酒商,周身籠著層薄霧似的混沌,酒商在渝州逍遙客棧旁支了個簡陋的酒攤,腰間總掛著個磨得發(fā)亮的朱漆酒葫蘆,身上常帶著幾分醉意。他懶散地倚在條凳上,偶爾啜一口自釀的濁酒,瞇著眼看街上行人往來。
有時,他會晃到碼頭邊的茶攤,混在歇腳的江湖客中間,從袖中摸出幾道泛黃的天命符,神神秘秘地念叨:“邪劍仙當(dāng)于庚子日隕落,就在那金火交匯之處……”聽者多當(dāng)他是醉漢胡言,嗤笑幾聲便不再理會。
待到日頭西沉,他常拎著酒葫蘆,搖搖晃晃地走到渝州城外的老槐樹下。枝干虬結(jié)的古槐蔭蔽四野,他便隨意往樹杈上一躺,任由晚風(fēng)拂過衣袍,在醉意朦朧間望著漸暗的天色,直至沉沉睡去。
阿默瞇起眼睛,低聲呢喃:"邪劍仙嗎。。。。。。"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那酒商身上。
這人雖整日醉態(tài)醺然,賣的卻是兩種酒——逍遙客棧的尋常濁酒,和他親手所釀的"醉仙釀"。那醉仙釀看似粗陶壇盛著的土燒,可每當(dāng)酒商拍開泥封時,壇中便會溢出一縷清冽劍意,如寒潭映月,周遭濁氣頓時滌蕩一空。幾個常來買酒的江湖客總說,飲下此酒后,連經(jīng)脈都似被劍氣梳理過一般通透。
阿默指尖輕叩桌沿,暗自思忖。這酒商看似步履蹣跚,可每次踉蹌都恰好避開人群擁擠處;看似醉眼迷離,可斟酒時連半滴都不會濺出粗陶碗。尤其當(dāng)他仰頭灌酒時,頸間隱約浮現(xiàn)的道紋,分明是修為已臻化境的征兆。
"有意思。。。。。。"阿默摩挲著竹杖,看著酒商又晃到槐樹下打盹。那株百年古槐的枝葉,竟隨著他的鼾聲泛起靈氣漣漪。
阿默曾路過渝州城西的鐵匠鋪,看見那粗獷的漢子正對著燒紅的鐵胚發(fā)怔。鋪子里還擺著幾件小小的木玩具,積了層薄灰——聽說鐵匠的妻兒都喪于邪氣之禍。
那酒商不知何時倚在了鋪子門前,解下酒葫蘆遞過去:"都說一壺酒解千愁?錯了。。。。。。"他仰頭飲了一口,喉結(jié)滾動間濺出幾滴琥珀色的酒液,"酒是讓愁變得值得一解。"鐵匠怔了怔,接過葫蘆灌了一大口,突然紅著眼眶哈哈大笑起來。
在阿默的感知下,看得真切——每當(dāng)暮色四合,渝州城陰氣漸盛時,那些飲過"醉仙釀"的江湖客周身便會浮起一層極淡的清光。巷弄間游蕩的怨念觸到這般酒氣,竟如雪遇朝陽般悄然消融。
最蹊蹺的是前夜,一個被怨靈纏身的行商跌跌撞撞撲到酒攤前。酒商醉醺醺地拎起半壇殘酒當(dāng)頭澆下,那商人身上纏繞的黑氣頓時發(fā)出刺耳尖嘯,化作青煙散去。圍觀者只當(dāng)是醉漢鬧劇,唯有阿默看見酒液落地時,青石板上綻開的分明是劍痕般的紋路。
偶爾有熟客打趣他總賣些神神叨叨的符紙,酒商便瞇著醉眼敲敲酒壇:"賣符咒是副業(yè)。"可接過符紙的人若細(xì)看,會發(fā)現(xiàn)朱砂紋路里凝著的,分明是與他酒中如出一轍的凜冽劍意。
阿默在酒攤前站定,還未開口,那醉眼朦朧的酒商便晃著酒葫蘆笑道:"觀察了那么久,現(xiàn)在才來嗎?"聲音沙啞,卻帶著幾分洞悉一切的意味。
阿默眸光微凝——自己這些時日的暗中留意,竟全被對方看在眼里。他仔細(xì)打量眼前人,只見酒商渾身酒氣與道韻交織,如霧里看花,根本辨不出深淺。
"你。。。。。。"阿默剛啟唇,酒商便抬手打斷,將一只粗陶碗"咚"地擱在木案上:"小子,能喝三杯不倒的,才有資格。"話音未落,琥珀色的酒液已傾入碗中,泛起細(xì)碎的漣漪。
阿默神色不變,執(zhí)碗仰首,一飲而盡。霎時間,一股清冽劍意如寒泉貫頂,直透靈臺,原本蟄伏的雜念竟被滌蕩一空。他緩緩放下陶碗,眼底閃過一絲亮色:"好酒。"
酒商嘴角微揚,第二碗酒已然滿上。
三碗烈酒入喉,阿默眉間罕見地浮起一絲醉意,又被他瞬息壓下。他指尖輕扣陶碗邊緣,沉聲道:"酒家姓名。"
司徒鐘正仰頭灌酒,聞言酒葫蘆微微一頓,含糊笑道:"司徒鐘。"說罷又晃晃悠悠地擺擺手:"不過嘛。。。。。。老子更喜歡別人叫我——"他忽然打了個酒嗝,眼中卻閃過一絲清光,"酒劍仙。"
阿默瞳孔微縮,暗中催動神識探查,卻如霧里觀花。只在對方周身縈繞的酒香中,隱約捕捉到一縷熟悉的蜀山心法氣息。"酒劍仙,你是蜀山。。。。。。"
"哎——"司徒鐘突然拖長聲調(diào)打斷,葫蘆嘴往青石板上重重一磕,"蜀山那套清規(guī)戒律。。。。。。"他醉醺醺地比了個銅錢手勢,"還不夠老子一壺酒錢!"話音未落,葫蘆中突然迸出三尺青芒,驚得檐下燕子撲棱棱飛散。
阿默聞言,微微頷首。他看得出司徒鐘提及蜀山時,眼底那抹轉(zhuǎn)瞬即逝的復(fù)雜——三分嘲弄里藏著七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多謝。"阿默也不多言,起身抱拳。夜風(fēng)掠過,帶著醉仙釀殘余的凜冽劍意,將他的衣角掀起又落下。
司徒鐘已重新癱回酒壇邊,葫蘆口垂下一線晶亮的酒液。他瞇著醉眼揮了揮手,像是在驅(qū)趕蚊蟲,又像在告別什么。巷口燈籠的光暈里,他的身影與滿地空壇漸漸融成一片模糊的輪廓。
阿默轉(zhuǎn)身走入渝州城的夜色中,背后的酒攤傳來漸弱的哼唱聲,調(diào)子依稀是蜀山早課的鐘鼓韻律,卻被改得七歪八扭,混著酒氣飄散在晚風(fēng)里。
阿默初到逍遙客棧時,只當(dāng)掌柜李臨令是個尋常老者。這須發(fā)斑白的老人總捧著紫砂壺坐在柜臺后,笑瞇瞇地看著往來賓客,偶爾逗弄懷中牙牙學(xué)語的稚子——倒真像個安享天倫的富家翁。
直到某夜邪修鬧事,李臨令單手抱著嬰孩,另一只布滿老年斑的手掌輕輕一按,那猖狂的魔修便如斷線風(fēng)箏般飛出三丈,撞碎大門卻未傷及懷中孩兒分毫。阿默這才注意到,老人青布鞋踏過的地磚上,分明凝著寸許深的太極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