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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渭水寒星（第2頁）

龍椅上的父皇李淵，眼神復(fù)雜，充滿了帝王的猜忌和權(quán)衡。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利刃，比突厥人的彎刀更讓他心寒。滿朝文武，除了寥寥幾位心腹，皆噤若寒蟬，或明哲保身，或落井下石。他李世民，為大唐立下赫赫戰(zhàn)功，平薛舉、滅劉武周、擒竇建德、降王世充……打下了大半個江山，如今卻成了眾矢之的，成了引狼入室的罪魁禍首！

“連你也無路可逃么？”李世民看著腳邊蜷縮的貓，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破廟里響起，帶著濃重的自嘲和難以言喻的疲憊，像是在問貓，更像是在問自己。“世人皆稱孤‘天策上將’，贊孤神武，道孤戰(zhàn)無不勝，威震天下……”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可他們哪里知道，孤連自己豢養(yǎng)的鷹犬都護不住?！?/p>

他想起了那匹跟隨他征戰(zhàn)多年的愛馬“颯露紫”，在一次宮廷圍獵中，被齊王李元吉“誤射”重傷，最終不治身亡。當時元吉那看似惶恐實則暗藏得意的眼神，他至今難忘。還有那些被東宮勢力構(gòu)陷、貶黜甚至秘密處決的秦王府屬官、忠誠將領(lǐng)……他空有蓋世武功，手握重兵，卻連保護自己身邊的人，都顯得如此無力。這份無力感，此刻在眼前這只同樣傷痕累累、走投無路的野貓身上，被無限放大。

“孤的處境，比你又能好多少？”李世民的聲音更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外敵環(huán)伺，內(nèi)賊覬覦。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fù)……”他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破廟的屋頂，望向那被烏云遮蔽、星光黯淡的夜空。突厥二十萬鐵騎的寒光，太子、齊王那陰冷的笑容，父皇那充滿疑慮的眼神，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勒得他喘不過氣。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迷茫。沖鋒陷陣，運籌帷幄，他從不畏懼。但面對這來自背后的冷箭和整個朝堂的傾軋，他第一次感到了沉重的無力。他該何去何從？是奮起一搏，還是引頸就戮？若搏，如何搏？代價幾何？若退，又能退往何處？家國天下，黎民百姓，又當如何？

就在李世民沉浸在無邊的沉重思緒中時，蜷縮在陰影里的司通，意識也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沉浮。

劇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它殘存的意識。靈能的徹底枯竭，比任何肉體上的創(chuàng)傷都更讓它感到恐懼和絕望。那曾流淌在血脈中，支撐它跨越星河、歷經(jīng)無數(shù)劫難的力量，消失了。如同干涸的河床，只剩下龜裂的泥土，空空蕩蕩，死寂一片。它努力地想要凝聚起一絲意識，去感知周圍，去調(diào)動那熟悉的神王血脈之力，哪怕是最微弱的火花也好。

沒有回應(yīng)。

識海中一片虛無的黑暗。沒有璀璨的靈能光流，沒有對遙遠星辰坐標的模糊感應(yīng)，甚至連最基本的能量護體都無法生成。它嘗試去“看”，卻只能依靠這具凡俗貓軀的夜視能力，視野中只有模糊的輪廓和單調(diào)的灰綠色光影。它嘗試去“聽”，只有破廟外呼嘯的風(fēng)聲和身邊這個人類沉重而疲憊的呼吸、心跳，以及他自己身上金屬甲片細微的碰撞聲。曾經(jīng)能輕易捕捉到地心脈動、星辰低語的神念，如今被徹底禁錮在這狹小的感官牢籠里。

我是誰？

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它的意識。

我是司通。

神王尼巴魯?shù)?528子。

曾執(zhí)掌星辰之力。

曾為摯友復(fù)仇，跨越星河。

曾引導(dǎo)文明火種，守護族群。

曾直面神魔，封印邪穢。

曾見證星球碰撞，紀元更迭。

曾與帝王將相對坐，影響文明進程。

我是……守望者。

但這些身份，這些輝煌的、沉重的過往，在靈能枯竭的此刻，在它這具傷痕累累、連站起都困難的弱小軀體面前，顯得如此遙遠而不真實，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冰冷的琉璃。那些力量、榮耀、責(zé)任、仇恨……仿佛都是另一個存在所經(jīng)歷的故事。此刻的它，只是一只被野狗撕咬得奄奄一息、蜷縮在人類腳邊等死的野貓。

尼巴魯何在？那浩瀚星海中的故鄉(xiāng)坐標，早已模糊不清。

月羽何在？那被禁錮千年的痛苦哀鳴，如今連回響都聽不到。

盤古戩何在？那柄沉埋于金字塔下、封印著犧牲與守護意志的神器，它再也感應(yīng)不到絲毫共鳴。

澤拉爾何在？那在黃沙中半沉半浮、化作永恒守望的石像，是否還記得它？

露西的后代何在？那些它曾守護過的蹣跚學(xué)步的人猿，如今又散落何方？

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虛無感和存在性危機，如同冰冷的泥沼，將它緩緩?fù)淌伞Ｊチ肆α?，它還是那個司通嗎？它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它漫長的生命，跨越星辰的旅程，無數(shù)的犧牲與守護，難道最終只是為了變成一只在垃圾堆里刨食、被野狗追殺的流浪貓，悄無聲息地死在這片陌生的、它曾試圖守護過的星球上某個骯臟的角落？

迷茫。深不見底的迷茫。比在宇宙中漂流時更甚。那時它至少還有目標，還有力量。而現(xiàn)在，它一無所有。

李世民那低沉而充滿自嘲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地飄進它的意識：“……連自己豢養(yǎng)的鷹犬都護不住……孤的處境，比你又能好多少？……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fù)……”

這些話語，帶著同樣的沉重、孤獨和面對強大困境的無力感，奇異地穿透了司通意識中的混沌迷霧。它艱難地抬起眼皮，金色的瞳孔看向那個靠在神像基座上，卸下了所有鎧甲般偽裝的年輕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