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通大人……”風后跪坐在它身邊,聲音沙啞哽咽,手指顫抖著,卻不敢再去觸碰那冰冷得幾乎要凍結(jié)她指尖的皮毛。她能感覺到,那維系著最后一點生命氣息的火焰,正在風中瘋狂搖曳,下一秒就可能徹底熄滅。
時間,在洪水的嗚咽和浮島的呻吟中,冷酷地流逝。不知又漂流了多久,當浮島被一道相對平緩的水流推動,靠近一片剛剛從洪水中顯露不久、被沖刷得異常光滑的巨大黑色巖山時,司通那沉寂了仿佛一個世紀的身體,突然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它那渾濁的金色瞳孔,艱難地轉(zhuǎn)動了一下,極其緩慢地聚焦在風后那張寫滿擔憂和淚痕的臉上。那目光沒有痛苦,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澄澈的平靜,以及一種……塵埃落定后的、托付一切的釋然。
(“風……后……”)一個微弱得如同風中燭火的意念,頑強地穿透了死亡的屏障,在風后腦海中響起,清晰得令人心碎。
風后渾身劇震,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我在!司通大人!我在!”
(“時……辰……至……矣……”)司通的意念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此身……已盡……然……薪火……不可……絕……”)
它極其艱難地、幾乎用盡了最后殘存的所有力氣,微微抬起一只前爪,指向自己胸前那被厚厚毛發(fā)覆蓋的地方。動作輕微得幾乎無法察覺,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風后立刻明白了。她強忍著巨大的悲痛,小心翼翼地撥開司通胸前冰冷干枯的毛發(fā)。在靠近心口的位置,緊貼著皮膚,藏著一個用某種極其堅韌、閃爍著微弱銀光的植物纖維編織成的、小巧的囊袋。這囊袋似乎與它的生命氣息相連,此刻也顯得黯淡無光。
風后顫抖著手指,解下這個小小的、帶著司通最后體溫的囊袋。入手溫潤,卻輕若無物。
(“打開……之……”)司通的意念帶著一絲催促。
風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解開囊袋的系繩。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了星辰塵埃的冷冽、雨后泥土的清新、以及某種古老生命氣息的奇異味道,瞬間彌漫開來,竟短暫地驅(qū)散了周圍洪水帶來的腥臭和輻射的焦灼感。
囊袋里,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也不是能量晶石,而是一小撮……種子!
大約十幾粒的樣子,形態(tài)各異,散發(fā)著微弱卻純凈的光芒。有的如同最純凈的碎鉆,在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七彩的星輝;有的如同微縮的翡翠,通體碧綠,蘊含著磅礴的生命力;有的形狀奇特,如同螺旋的星云;還有的漆黑如墨,卻仿佛能吞噬光線……其中最為奇特的,是兩粒約莫指甲蓋大小、通體流轉(zhuǎn)著溫潤如水銀般光澤的奇異種子。它們并非靜止,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風后的掌心極其輕微地、自發(fā)地脈動著,散發(fā)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和力與靈性。
“這是……”風后震驚地看著掌心這些散發(fā)著微弱光芒的奇異種子,她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與地球生命截然不同的、古老而堅韌的生命本源。
(“尼巴魯……之遺……坤淵……之種……”)司通的意念帶著一種深沉的懷念和托付。(“此界……大地……受創(chuàng)……深重……黑水……輻射……荼毒……萬里……”)
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浮島,穿透了渾濁的洪水,看到了洪水之下那被劇毒和輻射徹底污染、如同死域的廣袤土地。
(“此等……種子……非此界……凡物……能……適應……污穢……吸收……轉(zhuǎn)化……生機……蘊藏……未來……之……綠意……”)司通的意念斷斷續(xù)續(xù),卻字字千鈞。(“交付……于汝……交付……于……人類……首領(lǐng)……”)
它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望向浮島另一端,那群被軒轅族庇護、此刻正敬畏而茫然地望向這邊的原始人類幸存者。他們的首領(lǐng),正是那位在木板上刻下斯芬克斯石像的強壯男人。
(“播種……于……新土……守護……之……待……洪水……退去……大地……復蘇……此……乃……吾……最后……之……贈禮……亦……是……守望……之……延續(xù)……”)
風后緊緊握住手中那捧散發(fā)著微光的奇異種子,仿佛捧著整個世界的未來。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滴落在那些神奇種子上,卻無法熄滅它們內(nèi)蘊的光芒。她哽咽著,用力點頭:“我明白!司通大人!我風后,以軒轅血脈起誓!以人類未來起誓!必不負所托!必將這些希望的種子,播撒在新生的土地上!讓它們生根發(fā)芽,凈化污穢,孕育生機!讓您的守望,在這片大地上,永續(x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