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7章 地心波動（第1頁）

元始五年（公元5年）冬的長安，被一場罕見的大雪覆蓋。未央宮連綿的殿宇覆上厚厚的素縞，飛檐下的銅鈴凝著冰棱，在凜冽的朔風中寂然無聲。宮闕的肅殺威嚴被冰雪柔化了輪廓，卻掩不住那從深宮高墻內(nèi)透出的、日益緊繃的窒息感。王莽代漢自立的野心已如脫韁野馬，再難束縛，朝堂之上，頌揚“安漢公”功德、鼓吹“天命更始”的諂媚之聲甚囂塵上，反對者的頭顱或被懸于北闕，或被投入詔獄，血的氣息在雪沫下隱隱浮動。

司通蟄伏在靠近未央宮西闕的一處廢棄望樓頂層。這里視野極佳，能俯瞰大半個宮城，凜冽的寒風卷著雪沫從破損的窗欞灌入，吹拂著它灰白厚重、如同披著霜甲的皮毛。比起初入長安時，它的體型更加雄健迫人，肩背寬闊如豹，靜臥時亦如磐石，蘊含著隨時可爆發(fā)的恐怖力量。額間那抹銀灰色的印記在昏暗的光線下流轉(zhuǎn)著金屬般的冷光。然而，它那雙熔金般的瞳孔深處，卻燃燒著壓抑的怒火與冰冷的焦灼。

盤古锏碎片，那柄以摯友生命與意志鑄就的神器殘骸，此刻正緊貼在心口，如同被燒紅的烙鐵，劇烈地搏動、震顫！每一次搏動都釋放出刺骨的寒流，狠狠沖刷著司通的靈能脈絡(luò)；每一次震顫都伴隨著低沉如悶雷的嗡鳴，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痛苦嘶吼！與之呼應(yīng)的是體內(nèi)阿努比輻射殘留的瘋狂反撲，幽綠色的陰冷能量如同被驚醒的毒蛇，在臟腑間亂竄，帶來陣陣噬魂的絞痛與眩暈！

“地宮！是地宮深處！”司通強忍著內(nèi)外交煎的痛苦，將全部感知力沉入地底。神王血脈的靈覺穿透層層凍土和巖石，如同最精密的探針，鎖定了長安東北方那片被重重禁制封印的死亡之地——驪山秦陵！一股龐大、混亂、充滿毀滅性惡意的能量波動，如同沉睡億萬年的太古兇獸，正在地宮最深處蘇醒！這波動如同洶涌的暗潮，瘋狂沖擊著當年盤古戩犧牲自我、結(jié)合月羽核心碎片所構(gòu)筑的封??！正是這封印的劇烈動蕩，引發(fā)了司通體內(nèi)盤古锏碎片的強烈共鳴和痛苦反噬！

“嘎吱…嘎吱…”一種令人牙酸、仿佛無數(shù)金屬齒輪在巨大壓力下強行嚙合、瀕臨崩潰的摩擦聲，透過地脈的傳導，清晰地回響在司通的意識深處。那是封印在阿努比活體核心和盤古戩意志雙重枷鎖下的、那艘深埋地宮的阿努比星艦引擎！在漫長歲月的地質(zhì)活動和王莽近期在驪山附近大興土木（美其名曰“修葺前朝遺跡，彰圣德”）的擾動下，這艘沉眠的鋼鐵巨獸，其核心動力爐正被地宮深處泄露的、越來越活躍的阿努比神經(jīng)信號所喚醒！引擎每一次不穩(wěn)定的“點火”嘗試，都在加劇封印的裂痕，都在向地表釋放著毀滅性的輻射脈沖和次聲波！

司通猛地抬起頭，金色的瞳孔穿透風雪，死死盯向驪山方向。山巒在雪幕中沉默，但它的靈覺卻“看”到一股無形的、混雜著幽綠與暗紅光芒的能量亂流，正以驪山為中心，如同瘟疫般向四周擴散！這股能量亂流掃過之處，大地深處的地下水系被污染，變得渾濁腥臭；冬眠的蛇蟲鼠蟻提前蘇醒，變得狂躁嗜血；更可怕的是，它悄無聲息地侵蝕著地表生靈的心智！

幾天后，司通在長安東市親眼目睹了這無形侵蝕的惡果。一個平日里老實巴交、靠賣炭為生的老翁，只因顧客挑剔了幾句炭的成色，突然雙目赤紅，發(fā)出野獸般的咆哮，抄起稱炭的鐵秤砣就砸向?qū)Ψ筋^顱！若非巡街士卒及時制止，險些釀成命案。老翁被制服后，眼神呆滯，口角流涎，喃喃自語著“蟲…蟲子…在爬…燒死…燒光…”，與之前地宮守衛(wèi)描述的“魔怔”如出一轍！

恐慌如同投入油鍋的水滴，在長安底層迅速蔓延?！暗匦啊?、“瘟神發(fā)怒”、“前朝戾氣作祟”的流言四起。未央宮的反應(yīng)則是下詔，令各地“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同時大肆操辦“明堂辟雍”等復古禮制，試圖以“圣王教化”壓制“妖氛”。王莽本人更是深居簡出，頻繁召集心腹術(shù)士于高臺占星，尋求“天命”的指引。

司通心中警鈴大作！這絕非尋常的“戾氣作祟”！這是深埋地心的阿努比星艦即將掙脫枷鎖的前兆！一旦那艘蘊含毀滅性能量的星艦完全啟動，掙脫封印，其后果不堪設(shè)想——整個關(guān)中平原，乃至更廣闊的地域，都可能被引擎失控的能量風暴或艦體破土而出引發(fā)的超級地震徹底摧毀！而王莽，這個沉浸在復古迷夢中的篡位者，對此滅頂之災(zāi)竟毫無察覺，甚至可能因其愚蠢的舉動加速了災(zāi)難的到來！

它必須警告！必須讓掌權(quán)者意識到這迫在眉睫的危機！但如何警告？直接闖入戒備森嚴的未央宮，面對那些被權(quán)欲和恐懼蒙蔽了心智的凡人？它想到了“墨科”這個身份。這個在工匠和底層官吏中如同傳奇的名字，或許能引起某些關(guān)鍵人物的注意。

目標很快鎖定：太師王舜。此人雖為王莽心腹，但相對務(wù)實，且負責督造王莽登基所需的“九錫”禮器，對匠作事務(wù)有所關(guān)注。更重要的是，司通通過潛伏觀察，發(fā)現(xiàn)王舜府邸的書房內(nèi)，收藏著幾份“墨科”流傳的弩機圖紙副本，顯然對此并非全然不信。

一個風雪交加的深夜，司通如同鬼魅般潛入了王舜府邸。它避開巡邏的家丁，輕盈地落在書房窗外。室內(nèi)爐火溫暖，王舜正對著幾卷竹簡凝眉苦思，案頭就放著那份腳踏上弦弩機的“墨科”圖紙。司通伸出前爪，鋒利的爪尖在窗欞凝結(jié)的厚厚冰層上，無聲地刻劃起來！

“嚓…嚓…”

冰屑簌簌落下。

它沒有畫任何器物結(jié)構(gòu)圖。它畫的是驪山！在代表驪山的輪廓內(nèi)部，它用爪尖刻出一個巨大的、由無數(shù)扭曲齒輪和管線構(gòu)成的引擎結(jié)構(gòu)，引擎核心處，畫著一個被鎖鏈纏繞、卻不斷放射出混亂能量波紋的恐怖“眼睛”！在引擎上方，象征著封印的盤古锏圖案已經(jīng)布滿裂痕！最后，它在旁邊刻下了兩個巨大的、充滿了警告意味的象形符號——山崩！地裂！

刻完最后一筆，司通深深看了一眼室內(nèi)毫無所覺的王舜，轉(zhuǎn)身消失在風雪之中。

次日清晨，王舜發(fā)現(xiàn)冰窗上的“神圖”，驚駭欲絕！他立刻秘密召集了幾名精通堪輿和星象的心腹術(shù)士，以及兩名負責驪山“修葺”工程的將作大匠，關(guān)起門來研究了一整天。結(jié)論令人膽寒：此圖所示，絕非虛妄！驪山之下，恐有上古兇物即將破封而出，其力足以傾覆山河！

王舜不敢怠慢，立刻將冰窗拓?。ㄓ貌几苍诒希抗P拓下痕跡），連同自己的解讀密奏，火速呈送王莽。

未央宮溫室殿。王莽身著玄端冕服，高踞御座。他展開王舜的密奏和那幅寒氣森森的帛布拓印圖，蒼白的臉上先是驚疑，隨即被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所取代！他猛地站起身，寬大的袍袖無風自動。

“天佑！此乃天佑新室之兆！”王莽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指著帛布上的引擎和巨眼圖案，“此非兇物！此乃黃帝升仙所遺之‘指南神車’！昔日黃帝駕此車破蚩尤，定鼎中原！今神車重現(xiàn)驪山，光芒萬丈（他指著那些混亂的能量波紋），正是昭示朕承天景命，當御此神器，掃清寰宇，開萬世太平！”

他完全無視了王舜密奏中關(guān)于“兇物”、“封印破裂”、“山崩地裂”的警告，一廂情愿地將這滅世危機解讀成了天命所歸的神跡！在他扭曲的認知里，那猙獰的引擎成了祥瑞的指南車，那代表阿努比活體核心的巨眼成了“軒轅神目”，而盤古锏的裂痕則被曲解為“舊鎖已朽，新主當立”的象征！

“傳旨！”王莽亢奮地揮手下令，“加派人手，加速驪山地宮‘清淤’與‘迎神’工程！命將作大匠傾盡府庫精銅，仿此‘神車’之形，鑄‘新室定鼎神機’！擇吉日，朕當親臨驪山，迎請神器歸位！”

這道旨意如同催命符，加速了地宮封印的崩潰。更多被貪婪驅(qū)使的民夫和士兵被驅(qū)趕著進入那片死亡之地，粗暴的挖掘和試探，如同在沉睡的火藥桶旁點燃了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