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通人眼中,它或許只是一塊巨大、奇特、散發(fā)著冰冷壓迫感的“隕石”。但在司通眼中,這塊黝黑巨物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它最深層的記憶里!
那扭曲的形狀——分明是飛船裝甲或大型結構件在劇烈爆炸沖擊和大氣層摩擦撕裂后的典型殘骸形態(tài)!那黝黑深邃的基底——是丑山族飛船普遍使用的、摻入了特殊吸波和抗輻射材料的“黯星合金”特有的色澤!那凝固的熔流紋路——是高溫等離子體燒蝕留下的獨特“疤痕”,那些金色和銀色的紋路,正是不同成分合金在極端溫度下分異熔融再凝固的結果!
尤其是當司通的目光掃過金屬表面幾處相對平坦的區(qū)域時,它的瞳孔驟然縮緊!那里,雖然被熔融物覆蓋了大半,但依舊殘留著一些極其細微、卻異常規(guī)整的幾何刻痕!那絕非天然形成!那是丑山族工程器械上特有的、用于定位、能量傳導或者結構加強的矩陣刻槽!
一股極其微弱,但異常熟悉的能量波動,如同無形的毒蛇,正絲絲縷縷地從那塊黝黑的金屬中散發(fā)出來。那是一種低頻的、帶著某種生物活性和神經干擾特質的輻射。這波動微弱到普通人甚至靈敏的儀器都難以察覺,但對于曾經無數次與丑山族交鋒、對其科技特征刻骨銘心的司通來說,這波動如同黑夜中的燈塔般刺眼!這是丑山族生物科技的核心特征之一——用于激活和維持其生物機械單元、以及散布神經孢子的基礎能量場!
司通感到胃部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憤怒的火焰在它冰冷的胸腔里熊熊燃燒!就是這東西!就是這來自仇敵的、骯臟的、腐朽的殘骸,散發(fā)著毒害精神的輻射,被愚昧地供奉在這里!它鋒利的爪子深深摳進身下冰冷的巖石縫隙里,強忍著撲上去用牙齒將其撕碎的沖動。它必須忍耐!靈能的枯竭讓它脆弱不堪,此刻暴露,無異于自尋死路。它只能伏在那里,金色的瞳孔如同燃燒的黃金,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視著那塊罪惡的金屬,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限,感應著那令人作嘔的輻射波動。
烏洛蘭長老帶領眾人,對著祭壇上的“星鐵”恭敬地行了大禮。他口中念念有詞,用古老的月氏語吟誦著頌神的禱文。張騫和甘父也入鄉(xiāng)隨俗,鄭重地躬身行禮。禮畢,烏洛蘭長老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分享至寶的驕傲與虔誠,對張騫道:“張使者,看吧!這就是天神賜予我月氏人的圣物——星鐵!它承載著星辰的意志,是我部族立足西方的根基!”
張騫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黝黑的“星鐵”上,眼中充滿了驚嘆、探究和難以抑制的激動。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幾步,試圖看得更清楚些。那金屬的質感,那奇異的紋路,那隱隱散發(fā)出的、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都強烈地沖擊著他的認知。這絕非世間凡鐵!這絕對是來自天外的神物!
“長老,”張騫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fā)顫,“此物…此神物降臨時的異象,當真如您之前所言,驚天動地?”
“千真萬確!”烏洛蘭長老用力點頭,眼中再次浮現出對那恐怖景象的敬畏,“金光撕裂長夜,轟鳴震碎山巒,烈焰焚天三日!若非天神意志,凡間何物能有如此威能?”
“那…那夢境賜福之說?”甘父也忍不住追問。
“亦是千真萬確!”長老的語氣斬釘截鐵,“部族中最勇敢虔誠的戰(zhàn)士,在星鐵前冥想,常能得見‘星穹巨?!纳耱E姿態(tài)!感受到磅礴無匹的力量涌入身軀!那是天神對我們守護圣物的恩賜!”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張騫和甘父,帶著一絲意味深長,“張使者,你們漢家天子,派遣你等不遠萬里,深入這蠻荒西域,想必不僅僅是為了尋找盟友對抗匈奴吧?是否…也是為了追尋這天地間的異象之源?”
山風似乎在這一刻停滯了。祭壇上的氣氛變得凝重而微妙。烏洛蘭長老睿智而洞察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張騫一路的艱辛和掩飾,直指他內心最深處的使命。
張騫的身體猛地一僵。他迎上烏洛蘭長老的目光,在那雙洞悉世事的眼睛注視下,所有的外交辭令和掩飾都顯得蒼白無力。一股巨大的壓力攫住了他。是繼續(xù)用聯合抗匈的托詞搪塞,還是坦誠相告?他想起未央宮前陛下的殷切囑托,想起欽天監(jiān)官員們面對詭異天象時惶恐不安的臉,想起自己肩負的、關乎國運的重任。他知道,此刻,坦誠或許是獲取更多關于這“星鐵”信息的唯一鑰匙。
他深吸了一口清冽而冰冷的山風,仿佛要將胸中的猶豫和顧慮全部壓下去。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
“長老明鑒?!睆堯q緩緩說道,每一個字都仿佛有千鈞之重,“實不相瞞,我主大漢天子,雄才大略,承天命御宇內。然近年來,天象屢顯異常,令朝野震動,天子寢食難安。”
他的目光投向祭壇上那塊黝黑的“星鐵”,眼神復雜難明。
“先是,長庚星(金星)光芒大盛,白晝可見,其色赤紅,形如血刃,懸于中天,旬日不散!欽天監(jiān)言,此為‘兵主’之象,主大兵大兇!”
“繼而,有彗星貫空,其芒如帚,橫掃紫微帝垣!尾跡經旬月方散!史冊所載,此乃除舊布新、天下動蕩之兆!”
“最令人憂懼者,”張騫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顫抖,仿佛那詭異的天象此刻就在眼前重現,“是五星連珠!金、木、水、火、土,五曜齊聚于東方青龍七宿之域,其光熾烈,輝映夜空,持續(xù)近月!五星如此迫近,光芒相侵,亙古罕見!欽天監(jiān)眾官驚懼,言此象極兇,恐非人間兵禍所能涵蓋,或關天傾地覆之變!”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平復翻涌的心緒,也像是在積蓄勇氣說出那個壓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山風嗚咽著掠過祭壇,卷起細微的沙塵。
“我主圣心憂慮,夜不能寐。”張騫的聲音帶著一種沉痛的壓抑,“陛下言道,天象示警,屢降災異,恐非尋常。五星迫近,光芒相侵,其兆不祥,或非僅主中原刀兵,更恐……更恐有域外妖氛,侵擾天綱!”他終于說出了那個禁忌般的猜測,“陛下憂慮,此等異象,或為天外之變!或有……或有‘星隕’之力,干擾乾坤!”
“星隕?!”烏洛蘭長老和周圍的月氏人同時發(fā)出低低的驚呼,目光齊刷刷地再次聚焦在祭壇中央那塊黝黑的金屬上!漢家天子的憂慮,竟然與墜落在他們這里的“星鐵”如此契合!
張騫的目光也再次落在那塊“星鐵”上,眼神變得無比熾熱和迫切:“正是!陛下命我西行,聯絡月氏共抗匈奴,此為明旨。然,陛下亦有密旨!”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交付性命的鄭重,“命我務必留心西域乃至更西之地,可有天降異物?可有地涌奇泉?可有山崩顯露異礦?凡一切不合常理、疑似天外來客之痕跡,務必詳查其狀,記錄其地,探明其由!此物,”他抬手指向祭壇上的“星鐵”,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拔高,“此神物自九天墜落,引發(fā)天地劇變,形態(tài)奇異,力量莫測,正是陛下密旨所尋之‘星隕’!或許……或許正是解開我大漢境內諸多天變異象之謎的關鍵所在!”